城门附近的马道上拥挤不堪,安巴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酒馆的那个麻子脸老板、他的那个胖子媳妇、长着兔牙的活计、大个子皮匠、还有他的哑巴徒弟,守城的士兵不够,不管他们情缘与否,每一个人都必须拿起武器——他们都知道假如乞列迷人打进来,是绝不会花力气区分士兵和平民的。
安巴登上城楼,看到士兵散开站在女墙后面,将一袋袋箭矢放在顺手的地方,在他们的身后每隔四五个城垛便摆放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摆放着铁盆,里面装满了木炭,打仗的时候既可以在上面点着火箭,又能够煮沸水或者油,浇在攻城者的头上。酒馆的麻子脸老板带着他的胖媳妇和兔牙伙计,给士兵们分发着大块面饼和掺了水的温酒,士兵们无声无息的咀嚼吞咽着,对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这可能是最后的一餐了。
麻脸老板走到安巴面前,停住了脚步。安巴接过面饼和装满温酒的木杯,大口吃了起来。
“大人,能守住吗?”麻脸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
“能,只要每个人都守住自己的岗位!”安巴的声音如平常一样冷静,当他看到对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为自己撒的这个小慌而庆幸。往昔的一次次战斗从心头闪过,他突然感觉到没有胃口了,将吃剩的面饼丢下城去。
城墙上,守兵们将身后铁盆里的木炭点着,熊熊大火升起,夜风好似利剑,搅动着火焰,可怖的橙光不住摇动,身后一捆捆箭矢、投矛、投石、油脂准备就绪。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安巴将一切都准备的很充沛,唯一不足的只有人手,他的目光掠过黑乎乎的城下,希望自己听到的不过是错觉。
“你听到了吗,大人!”一个老兵低声问道。
风声、人和马匹踩断树枝的声音、牛马的嘶鸣声、低沉的交谈声,砍伐木材的声音、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安巴摇了摇头,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这个时候想的太多只会让自己胆怯,他拿起弓,低声道:“来了!”
那名老兵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那厚实的胸膛高高隆起,随即吐出的气息在黎明前的空气中泛出一片白雾。宁古塔城外是一片无限的黑暗,仿佛是一片汪洋,但他可以看到城外的森林里点点正在闪烁移动的红星,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多,但在守城人的眼里,这些火星比城外的夜色还要黑暗的多。
“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怎么办?”老兵问道。
“那就让他给我们带来光明!”安巴低声道,他转身取下一面旗帜,将旗面在旗杆上束紧了,又在沥青桶里面沾了沾,点着后用力向外投去,燃烧的旗帜便在夜空中飞了出去,散发出鲜红的摇曳火光,照亮途径的地面。借助这一点光,安巴可以看到至少有数百名乞列迷人已经站在距离城墙两百步左右的空地上,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更多的人从林子走出来,有骑马的、有骑鹿的、甚至还有马车。这些披头散发,浑身兽皮的野人沉默不语的排成行列看着城墙,等待着天命,让人不寒而栗。
“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士兵们就会被这种无形的压力给压垮!”安巴从亲兵手中拿过号角,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吹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仿佛是城堡对围攻者的挑衅,挑衅得到了回应了,几乎有十几只号角同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许多皮鼓和某些类似于笛子的乐器,仿佛是在向宁古塔城内的人们宣布:我们来了,要摧毁你们的城墙、抢掠你们的财产、占有你们的女人,吃掉你们的尸体,吸吮你们的骨髓!
几分钟后,号角声和鼓乐声都平息了下来,城内与城外的人都在等候着黎明的来临,只不过城内的是惶恐,而城外的是急不可耐。在这段最黑暗的时刻,安巴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隐藏在幕后中的敌人此时在干什么呢?
“还有多久天才会亮?”这已经是林河水第三次向阿克敦提出这个问题了。而这一次阿克敦给出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林大人,再等一会,我们北地就这样,即便是夏天也是天黑的早,亮的晚!”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您放心,有了这三个宝贝,此战我必胜无疑!”
给阿克敦带来这么大信心的是在他身后的三门六磅炮,这是林河水千辛万苦从扬州运过来的,从尼噜罕卸下了四门,结果半路上有一门沉到水里去了,还剩下三门。如果实在辽东正面战场,区区三门六磅炮自然算不了什么,无论是后金还是关宁军的据点没有个十门八门几千斤的红衣大炮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可是在宁古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后金政权还没有奢侈到给主要敌人是连铁箭头都配备不起的野蛮人城寨配上火炮的地步,虽然六磅炮打不破城墙,但轰轰城门、压制城头的弓箭手还是轻松愉快的。
这时阿克敦的身后传来一阵牛马声,只见一群乞列迷人正在驱赶着牛马将一根根刚刚砍伐下来的原木拖了过来,这些是用来建造炮台的。阿克敦对那群乞列迷人用蛮语催促了两声,又往东边看了看,笑道:“林大人,您看,天亮了!”
林河水疑惑的向东方望去,不知不觉间世界已经由黑暗褪变成一种灰色,某种形状隐隐约约的在东边的地平线上浮现,这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呢?林河水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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