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鹏里想着自己来的一路,所见皆是拖儿带女离开陆家的仆妇、下人,想着从前卫国公府的显赫,如今的凋零,不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是儿子无用……”
听他这般哭,太夫人终于忍不住,两行浑浊的眼泪滚滚而落。
辛嬷嬷也掩面而泣,祠堂里愁云惨淡,哭声不止。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夫人,三老爷,门外来了一位贵客,说是宫中穆太妃派来探望太夫人的。”
这句话好似从天而降,众人皆是一愣,太夫人却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快,快请客人到花厅看茶。”
“辛嬷嬷,扶我回去更衣净面。”
三老爷与辛嬷嬷一左一右扶起了太夫人,三老爷问:“母亲,您与穆太妃有故交吗?”
这位穆太妃是正兴帝生母的表妹,她生的长子被康太后杀死,再次怀有身孕之时,为了保护腹中孩儿,不得不自请离宫到慈悲庵为尼。
因为难产,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也就万念俱灰在慈悲庵住了下来。
后来正兴帝能还朝登基,她出了很大的力。
正兴帝视她为亲生母亲的般尊敬,还怕她寂寞将六皇子养在她膝下。
如果太夫人与穆太妃有旧,请她为卫国公府求情,说不定卫国公府就能化险为夷,渡过这次难关。
“是的。”太夫人一边走一边说:“当年你父亲征战鞑靼兵败,被人污蔑说他与私.通鞑靼,投敌叛国。陆家族人将我驱逐出府,我带着你们大哥避到慈悲庵,就是穆太妃收留的我们。”
一眨眼,几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她一直视穆太妃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或许这一次,穆太妃会再次救她一命。
太夫人精神振奋,去见来客。
来的是穆太妃的贴身侍婢谢嬷嬷,虽然多年未见,谢嬷嬷苍老了许多,太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太夫人跟谢嬷嬷打了招呼,就让人都退下了,除了辛嬷嬷,连陆鹏里都没有留下。
谢嬷嬷说:“太夫人,奴婢奉太妃之命前来,太妃有三句话要奴婢转告。”
太夫人十分迫切,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嬷嬷请讲。”
“太妃娘娘说的第一句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夫人眼皮重重一跳,这是说还有转机?
“那第二句话是什么?”
谢嬷嬷道:“第二句话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太夫人抿紧了唇,手也死死握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卫国公府结果如何,还是要取决的正兴帝。只要听正兴帝的话,让正兴帝满意了,他自会网开一面。
所以,最后一句话,格外重要,这是正兴帝对卫国公府的要求。
“谢嬷嬷。”太夫人心头微微沉下去,道:“您请继续说下去。”
……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谢嬷嬷从花厅走了出来。
陆鹏里立马跑进去,询问情况:“母亲,穆太妃说了什么?”
太夫人脸色阴沉,额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看的出来,她在压制怒火。
陆鹏里知道情况不太好,也猜到了八成是正兴帝给了让人难以接受指示。
究竟如何,就看太夫人怎么选了。
“老三。”太夫人沧桑难过地问:“你说,我是该选择鹏举呢?还是该选择静华呢?”
静华是陆贵妃的闺名。
陆鹏里不知如何回答。
大哥陆鹏举已经死了啊,他凝神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夫人已经倏然泪下,哽咽道:“辛嬷嬷,磨墨;老三,你来替我写奏折。”
她是超一品的命妇,是有资格直接给皇子上奏折的。
大齐沿用前朝管制,采用内阁,设一首辅、四次辅,共五人在文华殿文渊阁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六部百官各地官员,除有过特殊交代的之外,所有人呈上来的奏折都要先送到内阁,内阁票拟给出意见之后,再由司礼监交由皇帝披红。
次辅陈朝承如往常一样翻开一本奏折,先是平常地看了一眼,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睛,霍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奏折也像烫手一般,被他丢在了案上。
这一番动静可不小,首辅袁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有听到,其他几位次辅却都被他这一惊一乍闹笑了。
“这是怎么了?”一位次辅笑着说:“莫说这奏折咬人不成?”
陈朝承批阅的都是京中勋贵递上来的折子,要么是请封世子的,要么是请安问好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这位次辅才敢如此说笑。
若是换做卢东脸色如此,怕是大家都要提心吊胆了。因为卢东批示的,是地方各省的封疆大吏送上来的折子,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就是吓死人的大事。
陈朝承被打趣,并未像从前那般惬意回嘴,而是脸色慎重地拿起奏折,重新看了一遍。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卢东一眼,然后把奏折送到了首辅袁牟手中,谨慎道:“阁老,你看这……”
袁牟看清奏折中的内容,眼中也闪过骇然,不过他到底是首辅,这些年来,再大的风浪都见过,所以,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们都看看吧。”
剩下几人一一传阅,心中便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撼,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请罪的奏折,他们还真不敢批。
袁牟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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