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卢平被斩首示众,卢家其余的人都侥幸留得性命,被一起流放关外。
这一天早上,卢家人全被放出了天牢。刑部人手有限,押送这么多人去关外着实吃力。索性从兵部借用了不少人手来。
被关了这么久不见天日,乍然被放出天牢,卢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很激动。再想到从今日起就要被押送到关外苦寒之地,此生都不能再回家乡,又一阵悲从中来,哭闹者不在少数。
“不准再喧哗吵闹!”押送卢家人的押解官听得不耐,冷着脸喊了一声:“谁要是不想走,本官这就成全他,再将他送回天牢去。”
短短两句话,顿时令所有人都闭了嘴。
被流放虽然苦不堪言,也比整日被关在天牢里强的多。
众人被分着押上了囚车。
凌氏和卢潜坐了同一辆囚车。
“阿潜!”凌氏紧紧地抱着卢潜,泪眼模糊,又哭又笑:“我的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我们娘儿俩个会天人永别。”
谋~逆是重罪,皇上就是将卢家满门都抄斩也不算什么。众人只会称颂皇上英明。
凌氏在天牢里时常安慰自己娘家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心里却没抱太大希望。万万没想到,皇上额外开恩,只杀了卢安和卢平。其余的卢家人,都保住了性命。
丈夫就这么死了,凌氏心里当然难过,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也没伤心过度。此时和卢潜母子团聚,倒是意外之喜了。
“以后就剩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了。”凌氏沉浸在儿子安然无恙的狂喜中,说话颠三倒四:“阿潜,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我真没想到,我们母子还能团聚……”
卢潜神色木然,身体僵硬,任由凌氏抱着他痛哭。
这样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
他重活这一遭,到底是因为什么?
前世他痴恋凌静姝,却没曾想害了她一辈子。她死了,他也不想独活,终于寻到机会也随她而去。
然后,再一睁眼,又是崭新的一辈子。
他怀着激动欣喜的心情到了定州,也看到了年少美丽的凌静姝。他以为,这一次,他终于能好好地爱她一回,给她全新的崭新的生活。
没想到,她也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重生了。她恨母亲凌氏,恨父亲卢安,恨前世的丈夫卢泓,她也恨他。
他想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却适得其反。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愈行愈远。
她终于报仇雪恨了。此刻的她,心里一定很痛快吧!
她还要嫁人了,是皇后娘娘亲自指的婚。那个卫衍家世人品都很出众,足以配得上她。她以后会有好的生活,他再也不用牵挂她为她忧心了。
这样想来,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陪着母亲一起去关外苦熬,算是为前世的罪孽赎罪吧!
……
两个时辰后,囚车出了城门。
凌氏整整哭了两个时辰,直哭的嗓子干哑,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这么多天来的惊惶恐惧也发泄了大半,情绪总算稍微平静了一些。
也直到此刻,凌氏才惊觉卢潜的不对劲:“阿潜,你怎么了?怎么一直都没说话?”
卢潜本就清瘦,坐了这么久的天牢,更是憔悴消瘦。神情又麻木僵硬,看着就像痴傻了一般。
凌氏震惊之余,又哭了起来。
卢潜充耳不闻。
一列囚车忽然慢慢停了下来。
前面有几辆马车等在城门外的道路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和押送官低声说着什么。又迅速地塞了一张银票到押送官的手里。
离得远,中年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
卢潜的目光渐渐聚焦,神色也有了变化,忽地张口:“娘,是大舅!”
凌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竟没听清。
卢潜又重复了一遍:“大舅来送我们了。”
凌氏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大舅……是大哥来了?”她迅速用脏污的袖子擦了眼泪,定睛看了过去。
当看到凌大爷熟悉的身影脸孔时,凌氏瞬间又痛哭失声:“大哥!”
这一声叫嚷,到底传进了凌大爷的耳中。
凌大爷循着声音看过来,看到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凌氏母子,眼中也是一热。拱手对押送官说道:“还请行个方便。我们来送妹妹一程!”
押送官收了一千两银票,自是不会刁难:“给你们一炷香的时辰。有什么要紧话,赶紧说。”
……
不仅是凌大爷来送行,还在病中的凌老太太也硬撑着来了。凌府上下所有人也都跟着来了。
凌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看到凌氏的第一眼就老泪纵横,一口一个我的儿,哭的不能自已。
凌氏也哭的撕心裂肺。
卢潜的目光在送行的凌家人中搜寻,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静姝!
她也来了!
她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吧!
她今年十七岁,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容颜极盛,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美的耀目动人。
阿姝!卢潜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凌静姝的一双妙目看了过来。目光里没有心愿得偿的喜悦,也没有冷笑嘲弄,只有平静和淡漠。
是啊!对她来说,卢家的一切都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他们再也不是她的噩梦。她可以放开一切,去过全新的生活了。
凌静姝缓缓走上前来,对着卢潜说道:“潜表弟,前途漫漫,一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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