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带我出去吧,带我出去玩吧。”
那小女孩牵着木睿的衣袖,死也不松手。木睿走到何处,她便跟到何处,一直重复这两句话。
不哭,不闹,也不撒娇,只拽着他的衣袖不松开。
木睿哭笑不得,十分无奈,可哄也不是,怒也不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就认准了这一个目的——带我出去。
几个玩伴在门口等他,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最后没耐心便进去找他,结果,几人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明宇,你妹妹比你有毅力。”有伙伴打趣他。
“看,这才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呢……小孩子嘛,你吓吓她不就得了?”
木睿苦笑:“我吓她,也得顶用啊。”
言外之意是,这小姑娘根本不怕吓。
可更深层次的含义却是,木睿舍不得吓……
一众伙伴哄笑,对这小姑娘起了几分兴趣,有人去逗她,有人去抱他,还有人去骗她,当然也有人劝木睿带上她……
最后,还是一众男孩子带了个小丫头去郊外赛马。
本来那天木睿也牵了马,结果将马拴在树干上,直栓了一整天。木亦舟闹着要学骑马,木睿怎敢让她去?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下来。
眼前辽阔的草地上,少年们纵马飞驰,欢笑声如铃,笑颜明亮如光,洋溢着生动的气息。
而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兄妹两个蔫蔫地坐了一天……
直到有人将马骑来,从上面跳下,将手里的缰绳递给木睿,示意他上去,自己留下来照顾妹妹。
木睿这才得以练马片刻……
……
……
“看看,看看,这样多舒心啊。”沈君如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到薛千面前,打量她的真容。
薛千立在那里,落落大方。今夜的情景是她没料到的,想过之后,一切似乎皆轻松了。当那张假脸从面上撕下来时,仿佛撕去的,是她这些天的沉郁与悲痛。
如释重负。
她就是她,就是木亦舟,戴了这面皮是,不戴这面皮仍是。
不会因别的因素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迄今为止,她已在两个人面前表明身份了,已经让木亦舟在两个人面前活过来了。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不同于当初在沈君如面前撕下面孔,那是她绝对信任的人,那是她儿时最好的姐妹。
而今日,她在一个经过无数次辗转、怀疑、揣测,最后相信的人面前毫无保留。
这张面皮一旦摘下,以前二人的地位……也就来了个大反转。
元辰那日,她是居心叵测的江南歌女,他是对她怀疑防备的燕王世子。
上元这日,她是摘下面具的国公长女,而他,忽然之间好像没了立场……
先前,本以为薛千和千雪已足够复杂,如今,她又多了个更为重要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才是她本该有的身份。
那便是木亦舟,木睿的亲妹——木亦舟。
薛千面对此刻的周澈,底气颇足,毫无压力。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他跟前,仰头:“撕下来了。”
撕下来了。
周澈的心滞了一滞。
——你撕下这张假脸,我便告诉你。
——撕下来了。
——撕下来了。
前几日的问话回荡在他耳边,那个雪夜里,他在梅树下步步紧逼,将人迫至难堪之境的画面,也闪现于他眼前。
今日这声轻柔的嗓音,如耳光般,打在他脸上。
她撕下来了,你又当如何?
周澈忽然低头,浅浅一笑。
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失而复得,有喜有悲。
“你笑什么?”沈君如睁大眼。
薛千也微微愣住。
“你先出去。”周澈抬头,“我有几句话,要问薛……要问她。”
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叫不出“亦舟”这两个字。这个名字太过遥远,太过遥远……
沈君如眯着眼走到他跟前,竖起手指:“我告诉你,不许欺负她。”
沈君如走后,周澈重新打量薛千,凝视一刻,并不作声,只是风轻云淡转开了目光,走至桌边,到了一盏茶,示意她:“喝了。”
薛千怔怔看着他做这一切,惊讶于他的反应。而她这时也才发觉自己口渴,舔舔嘴,嘴唇微干。
她木然地接过来,喝了茶。
“原来你问我曲子,是为这个。”周澈的声音低沉且黯淡,他盯着桌上的茶杯,杯沿细小的花纹映入他的眼底,“为何不早说?”
他转过头来,直直望向她,视线却略微有些松散。
为何不早说?
薛千本能觉得,这句话不需要她回答。
“你当初,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似乎也不期待她一定要回答上句,便直接问出了下句。
如何……活下来的?
薛千手里握着茶杯,转动了两下。
这要……如何说?
去小解了,所以侥幸逃过?
“反正……就是躲在了一旁,他们没看见。”她说完,坐了下来。
周澈点点头,也随着她坐下,动作缓慢,似在思量什么。
他为何不吃惊?方才君如姐已把真相告诉他了,可她在他脸上,却没发现一丝一毫的惊讶。
薛千心中打鼓,琢磨着一些事。
“涟水县县令冯信天,主簿林祥,是当年主管覆舟案的二人,而主要的,是林祥。”周澈看着她,说道,“你父母亲的不幸,可从他们身上,找到根源。”
涟水县,便是当年一家经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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