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出君如做了什么。薛千不由无奈地笑笑,君如姐真是……
人家才多大呀,怎能用威胁?
一旁静立的崔承皓冷笑一声,收起扇子:“好,能和小表弟讨论文章自然好,更重要的,是免得你落入某人魔掌。”
沈墨眨眨那双大眼皮。
沈君如看向崔承皓,莞尔一笑。
两人很快走远,消失在廊角。
“你弟弟这么可爱,你竟也狠得下去手。”薛千和君如朝后花园走去,边走边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他竟宛然一个少年才子,哪像是你们家出来的人。”
“这话何意,我们又不是粗野人家,只不过先以军功封侯,外人不注重别的罢了。”沈君如扬高音调,瞥她一眼,“少瞧不起人。”
“我怎会瞧不起你呢,现在,我连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也不用羡慕我什么,我倒是羡慕你,跟着杜先生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她在她脸上扫视一圈,“而且看你这气派,这些年过得也相当不错。”
虽然现在看到的那张脸,是假的。
可沈君如毫不在意。
薛千疑惑,不错?不错吗?
那是君如姐不知道,她在金陵城还有另一个身份。
不知道那个名满江南的千雪姑娘,便是她,是此刻站在身边的人。
倘若知道,不知她会做何感想。不过应该也会如昨日那般,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一如既往相信她的吧?
侯府很大,大就大在后院有一片练兵的校场,府里的花园在校场旁边,隔得不远,依旧能听到传来银枪利箭的声音。可要说花园的别致,自没有相府的雍容华贵、错落美观,不过中央也有片池子,池中一个凉亭,独立水中,一条游廊连接岸边,离岸上有段些距离。
二人顺着曲折的游廊走去,此处居于湖心,人过不来,她们也过不去,甚为清净。
“我想过了,昨天想了整整一夜。”沈君如在小石桌旁坐下,微风拂面,“不会是你说的那人……你想,就算你父亲身上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就算那……人真想杀掉他,也不会急于一时啊。而且……”
“什么?”
“而且就我感觉而言……”君如蹙了蹙眉,“皇上在初闻此事时,是很惊讶的。”
薛千冷笑:“喜怒哀乐,是可以装出来的,我不信一个坐在那般高位的人,不会喜怒不形于色。”
喜怒不形于色,也对。
沈君如思索不言。
“我知道没那么简单。”薛千肃容道,“只我们两个在此猜测,如同井底观天,说不出什么来。唯有去查,才能把真相找出来。”
“你是说……要去楚州?”
薛千摇头:“如果要去楚州,我一个人早去了。可是……十年过去,以我一人之力,必是去无可寻,石沉大海。而且,事发于楚州,然根源却在京城,所以……”
她说至此,便不再往下说了。
沈君如看着她,扬眉,“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去……见燕王。”
见燕王?
沈君如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想去见谁?”
燕王?
为何要去见燕王?此事和燕王有关吗?
她知道,她自然知道,当年先帝在时,燕王就和毓国公、平津侯二人交好,三人青年时便结识,又有同样的性情抱负,在京城中可谓三兄弟,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可是自毓国公一事发生后,平津侯也渐渐和燕王远离了,不是因为二人不好,而是有了顾忌。
当年毓国公年纪轻轻,便封了国公之位,一是因的确军功赫赫,二来便是因先帝的无比信任。
后来新帝即位,彼时还未意识到什么,直到毓国公出事,紧接着,燕王摔断了腿,平津侯也远离了燕王。京城中口头相传的三个好友,自此不再有任何联系。
“不管为什么,父亲并无大的过错,却遭皇帝不喜,此事……”
此事,总归和燕王脱不了干系,她只能去问他。
可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薛千?千雪?还是……木亦舟?
“你要知道,燕王是不会害你父——”沈君如想争辩。
“我自然知道。”薛千道,“所以我才要去问。”
沈君如听罢,沉默良久,又在亭中踱了两步,薛千倒一直镇定地坐在桌旁,面容冷清。
“你还是在怀疑皇上。”沈君如忽然转过头来。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声音有些大,忙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放下心来。
“不然呢。”薛千平静道,“我现在一头雾水,毫无根据,不先怀疑他,要怀疑谁?而且就算真的不是,就算真的还另有隐情,那也要去先问问才得知。”
她不信以当初父亲和燕王的交情,燕王不会知道什么,就算燕王不知道,他也该去查些什么。总之,以他的实力和经验,肯定比自己知道的多。
“那可不一定。”沈君如嗤之以鼻,“你当燕王还是原先的燕王?这些年他比我爹还要沉闷,外人看着是位高权重,却不知身在高处也要束手束脚,现在……别说束手束脚了,燕王的脚也没法儿束啊……”
话至此,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薛千并未见过燕王,王府和国公府、侯府不同,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入平津侯府,却无法毫无顾忌地出入燕王府。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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