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静,冰雪簌簌。
狭长幽深的巷子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
男人个子极高,一身黑衣更显清瘦,卫衣帽盖住眉眼,只露出略显凉薄的半张脸。
纵使看不清全貌,那半张脸也足够让人驻足惊叹了。
小巷子一排路灯,最亮的三角路灯下,有个粉色的身影,整个缩成团蹲在角落。
许是蹲了有一阵子,两肩落了薄雪。
此时脑袋一晃一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栽到地上去。
男人目色冷淡,仿佛那儿是块不起眼的大石头,沉默的走过。
……
绾绾的瞌睡打得正迷糊,突然被冰冷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脸。
两片梅花枝头的碎瓣,从她无暇如玉的额头上滑落。
柔和的路灯照在那双大而圆润的杏眼上,能清楚的看见,她困意未褪,眼角还悬着一小泡泪水。
半梦半醒间,她对上了男人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带着凉薄和让人看不透的幽深,叫人心生恐惧。
绾绾却似惊似喜的伸手,揉了揉眼睛。
男人已收回目光,抬步离开。
“将军。”
他的脚步生生停住,目光懒懒的下望。
一双白皙柔弱的小手,揪住了他马丁靴的鞋带。
那些人…派个小姑娘来?
夜色太沉,绾绾没有看清男人眼中流露的杀意和戾气。
也没有注意他嘴角那抹似讽似笑的弧度。
她只是仰着头,目光怯怯的看他。
“将军怎的不理绾绾?”
绾绾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莫不是她摔下山崖的时,脸脏了亦或是破相了,将军这才没认出来她?
绾绾觉得有理。
她与将军不过才见了几回,他认不出自己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她赶紧收手擦脸,想到什么,又飞快的揪住了那根鞋带。
怕人跑了,偷偷攥紧了几分。
霍隐也不说话,看她一手揪着自己鞋带,一手在脸上涂来抹去。
将原本干净漂亮的脸抹的十分狼狈。
跟花猫似的。
偏绾绾不晓得,抹完了还十分认真的理了理头上的乱发。
弄好了,她松了口气,心里有些羞怯。
虽说父王从不苛求她像其他贵女一般整装肃荣,但作为一朝郡主,方才她的摸样定然不怎么得体。
在将军面前,到底是失了点体统。
绾绾重新仰头,满脸希翼的望着霍隐,还朝着他展现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小梨涡。
很乖。
霍隐没说话,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冷漠的望着她,好像看的是路边一株能随意践踏的野草。
这样极具恐吓和冰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举起屠刀,绾绾却不怕他,反而被看出了一点熟悉感,忍不住晃了一下他的鞋带,声音软软的。
“将军认出绾绾了?那带绾绾回家好不好?”
雪风越发大了。
绾绾冻的手脚都要失去知觉了,心里始终不明白。
自己怎么会在这呢?
她明明听话的往山上跑,只是不知怎的摔下了山坡,然后莫名其妙就掉到这里。
这地方她看了害怕,便不敢随意走动,呆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环玉她们。
好在现在等来了将军。
绾绾又晃了一下他的鞋带:“绾绾想回家了。”
几张红色的纸币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捏着,递到了绾绾面前。
绾绾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几张奇怪的纸,见霍隐还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歪了下脑袋。
“将军受伤了吗?你带绾绾回去,绾绾让环玉给你上药,好不好?”
小姑娘声音软绵,一颗泪珠悬在眼角,要掉不掉。
霍隐干脆将钱放到她毛领子边上的小兜里。
扯了一下刚被树枝挂下来的卫衣帽,转身走了。
绾绾却高兴的很,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兴高采烈的在他边上囔囔:“将军,你还记得这个口袋呀?这个是环玉给我缝的呢,你看,里头还有两颗小蜜枣,我分你一…哎呀!”
绾绾还没将蜜枣递给霍隐,便想起来自己有东西没拿,提着裙摆又跑回去,费力的把自己琴抱起来。
这可是皇伯伯赐予她的,整个周朝就这么两把呢。
琴太重了,绾绾力气小,只好求助走了好远的霍隐。
“将军。”
霍隐没回头,身后又传来噔噔噔的小跑声。
雪地上的影子照的清楚。
小姑娘穿的厚,又披着披风,此刻提着裙摆哼哧哼哧的追。
然后…
“唔…”
影子摔倒了。
许是风雪太大,又或许天色太黑,也可能是腰侧的伤口隐隐作痛,叫霍隐失了几分理智。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转头。
小姑娘坐在地上,顶着一头乱发和花猫脸,可怜巴巴的看他。
见他走回来,眼睛一亮,小梨涡又跑出来了。
白白嫩嫩的手指揪住男人的黑色衣摆。
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目光却亮如繁星,指着雪地上的长方形琴盒:“绾绾的琴还没拿呢。”
雪下了一夜,琴盒已经覆了厚厚一层。
霍隐伸手一拂,露出琴盒上的刻字。
燕景,二十一年。
他拎起就走。
绾绾则提着自己的披风裙摆,小鹌鹑似的跟在他后面。
她穿的是绣鞋,此时雪水已经浸透了鞋面,再踩进雪里,会变得更湿。
绾绾虽然病着,却也聪明的很,专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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