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雒阳南宫东观,荀泰坐在一张鹿皮长椅上,急迫的催促着手下的文吏:
“不是这本,接着找!”
荀泰随便翻看了一册文吏递过来的《乐经》,随手丢到了身后堆成山包一样的竹书中。
东观,是中国东汉宫廷中贮藏档案、典籍和从事校书、著述的处所,可以说是东汉的国家图书馆。荀泰深夜还带着众多文吏在此“加班”,不是为了何进的剿黄大事,而是为了寻找东汉年间的《阳心诀》。
“我记得那书里有一页是好像是用小篆写的,这会那经书一定存世!”
荀泰心想着,更加急迫的催促着书吏们。
“荀大人!”
一个身着褐红色长衫,头戴进贤冠,身材颀长的男子躬身行礼,打断了他的思绪。
荀泰抬眼看了下,想起此人似乎是之前颖川策试时的一位考官,好像是当朝的一位博士。
“我记得你,好像是doctor李……”
“下官博士李儒。”那男子谦卑的谄笑着。
按照成例,荀泰是颖川学城的魁元,李儒是考官之一,二人应该是师生关系。
但是荀泰自从颖川夺魁之后,一跃成为大将军何进的座上客,而李儒只不过是在东观值馆的一介儒生。
只要身份够高,孙子也能当爷爷,更何况是师生。
“如此深夜,荀大人仍旧在东观研读,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荀泰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这样的恭维:
“怎么,我可是有大将军令牌,东观典籍我可以随便看。”
“大人误会了。如今天子修道,公卿重财,勋贵夺权,就是值馆的博士,也都甘愿去做藩王和勋贵的西席,许久不踏足这儒林史馆了。荀大人莫说是在此读书,就是把东观搬空了,恐怕也没人干涉。”
“那你来做什么?”
“下官听说,大将军行将出征,特来献策。”
荀泰眉毛一挑,放下了手中的《商君书》,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你不赞成出兵?”
“并非不赞成。只是担心大将军北上剿匪,要是有人趁机兴风作浪,大将军恐怕会吃亏。”
荀泰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头说道:“有话直说!”
李儒讪笑了一下,微微点头道:“下官斗胆,猜测大将军所顾忌者,应该便是‘董侯’了吧……”
皇长子刘辩自幼被董太后收养,坊间人称“董侯”。
“你的意思是先杀了刘辩,除去后顾之忧?”
“哎哎!下官可不是这个意思!”
李儒连连摆手,靠近了荀泰,低声道:
“天子修道,不问政事。如果朝中有变,十常侍所依赖者,唯有董太后!”
“董太后……”荀泰细细品味着李儒的话。
董太后,即当今天子刘宏的生母,是刘辩与刘协夺嫡之争中,刘协一方最为坚定的支持者,更是后宫中身份最高贵之人。
可如果她死了,这“后宫最尊贵之人”的身份,就将属于何进的妹妹何皇后了。
“具体呢?”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此事机密,最好当面向大将军说。”李儒还是一脸微笑,不过这微笑的背后,多了一分自信和自得。
几日后,雒阳永乐宫内,董太后迎来了每月最喜欢的一道菜——鄱阳鱼生。
在太监内侍所传递的纯金托盘中,一片片切的像蝉翼一样生鱼片散发出晶莹的亮光,好似展翅的白羽仙鹤,彰显着皇家珍馐的高贵气派。
“哀家这辈子,也算是富贵到头了,可是这四海美味什么都尝遍了,皆是味同嚼蜡。唯有这食鱼生一事,成了每个月的盼头。说起来,还是当年陈球进贡的那盘鱼生,最为晶莹剔透,鲜美异常。唉,斯人已逝,空留余味啊……”
陈球,曾官居永乐少府,与董太后相熟。后因谋诛宦官,死于太监之手。
董太后用银筷夹起一片粉嫩的鱼生,睹物思人,发出一声叹息。
身旁的宦官提着尖细的嗓音说道:“禀太后,皇后听闻今日膳谱中有鱼生,想起往日太后食鱼生后常有腹痛之感,特地请教了御医,亲手烹制了‘藜芦青莲汤’,据说有驱虫清热的功效……”
董太后端起“藜芦汤”,刚要喝,叹了口气,又放回漆盘,叹了口气说道:
“难为皇后有这份孝心,可是她要是能不在别的事情上气哀家,哀家不用喝她这汤,也能身体无忧,颐保万年。”
太后岁数大了,喜欢自言自语。皇帝一门心思修道,皇后和自己政见不和,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有体己人说说话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一旁跑了出来,一股脑趴到董太后的膝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
“皇祖母……皇祖母不要生气,鱼生不好消化,协儿给您顺顺肠胃……”
说着,男孩一双粉扑扑的小肉手在董太后的腰身上拍了起来,吓得侍从宦官们连忙要伸手制止: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这位敢在太后身上“动手”的,正是皇次子刘协。
董太后被皇孙的小手挠的在御座上笑得合不拢嘴,连太后的仪态也顾不上,挥挥手让太监们退下,享受着深宫高墙中难得纯真的天伦之乐。
“多好的孩子啊!聪明、懂事,再看看皇长子,像个树桩子,你说十句他都回不了一句。夏天穿皮袄,冬天裹薄纱……那孩子就是让他当上了太子,能躲得过这雒阳城里的明枪暗箭吗?唉,要不说皇后还是年轻,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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