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寻声望去,喊话之人正是袁绍袁本初。
“本初,你觉得本将的将令下错了?”
众人听何进这番语气,知道大将军见袁绍公然违拗将令,心中十分不悦,纷纷落井下石:
“袁绍,你一直在雒阳养尊处优,懂什么军略?”
“大将军治兵善战,你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衣,难道比大将军还高明不成?”
袁绍自然也听出了大将军语气中的不快,可是他的良知不允许他见危避事。大战在即,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有可能逆转胜负的形势。这是袁绍重夺功名的第一战,他只有成就了何进,才能成就自己。
袁绍瞥了一眼如犬吠般的诸将,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
“大将军请看此谷地道窄路狭,我大军若要从此经过,必定要改阵行军,尤其是最中间葫芦口地段,最窄只能两人并肩通行。届时前军阻塞,后军拥挤,如果莫说黄匪伏兵,就是寻常滚石,也能让我军自相踩踏伤亡惨痛。”
袁绍话没说完,倒是王芬第一个坐不住,拍着条案跳了起来,指着袁绍大骂:“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葫芦口在我冀州境内,怎么会有黄匪伏兵!你是说我串通黄匪想要谋害大将军不成!”
王芬本是无心之语,他两番败于张角之手,雒阳城早有人说他是黄匪最大的“内应”,此次他随军出征,就是要洗去骂名,在仕途上挽回名声,听袁绍口无遮拦,自然异常愤怒。却没想到一句话惊吓得张纯冷汗直出,手一滑不小心将茶碗碰落在地。
“张纯,怎么气得连茶碗都摔碎了吗?”何进还以为张纯和王芬一样,对袁绍的假想表示不瞒,便想再拉一个帮自己争面子的“打手”。
张纯则没有会意,俯身在地答道:“大将军请放心,葫芦口两侧下官会派兵扫净,绝不留一处隐患。行军之时,潘凤将军将会随扈大将军两侧,确保大将军安危。”
听张纯说到潘凤,何进不小心又看了眼潘凤,一下子被他那地包天的野猪脸惹得发笑,心中怒气也消了一半。
“既然本初你不放心,那就请你带兵第一个通过葫芦口,看看里面有没有角逆的伏兵。就这么定了,大军略作休整,明日巳时出发,进兵代郡!”
众将起身接过何进的将令,走过袁绍身边时,纷纷投以嘲笑的表情。
当夜,袁绍秉烛展卷,仍旧心心念念着葫芦口的危机。
“袁将军一番灼见,下官佩服。”
袁绍一惊,回头看,竟是魏郡督邮审配不知何时进入房中,站到了自己身后。
“审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一名杞人忧天的白衣罢了。”说起白衣,袁绍苦笑着摆摆手。
“杞人忧天只是更早的先见之明。未见胜,先虑败,句句在理,俨然有韩信、卫青之古风。下官亦有此忧,可今日大将军没给将军说完的机会。配深夜叨扰,就是想问将军,如果葫芦口有变,当如何处之?”
袁绍轻声叹息道:“这葫芦口之险,不仅在中段,更在收尾。要知道,如果我前军出谷,中军在谷,后军未进谷,此时黄巾军使一出半渡而击,我大军首尾不能相应,岂不是前部要被各个击破?”
审配听袁绍慢慢分析,不住点头,口中若有所思的说道:“将军说的在理,不过西边张懿,东边公孙瓒都在按照大将军令厉兵秣马,若那张角赶来偷袭,东西两路直接进取高柳,断了他的后路!”
“不谋万事者不足谋一时,为将者当思必败之战,方可做必胜之谋。为今之计,绍自带前部,若有危难,将为大将军挡之。请将军随我胞弟袁术在后按住后军脚步,如果真有不测,为大军留下可用之兵。当然,最好我还是杞人忧天啊!”
审配的眼神从地图上的葫芦口转移道身前这个举着明灯的青年英才上。一路上,审配只见到何进身边围满了雒阳的纨绔子弟和浮华之士,还从未见到像袁绍这般舍生忘死,将自己的性命都考虑到军略之中的人。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名门之后,也许大汉朝的未来,真的要依靠这样的人来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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