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与重山便回了椒房殿,准备歇下。
重山披着衣衫袍子,站在歆兰所雕的凤凰牡丹瓶前,盯着看了半晌没有说话,似有忧思。
清华披着长发,随意挽了一挽,本对镜坐着,见他出神了有些时刻,便走了过来,轻声道,“看来,陛下是舍不得我家兰儿了?”
重山便抖了抖袖袍,拿手一点清华的额头道,“你也信那外头的胡说。”
清华便道,“怪不得他们,谁叫你悄悄地就给她封了郡主,连我都瞒着。”
重山温柔着眉眼,笑了一笑,道,“这是我的心意,你自然明白的。”
兰儿传承了和清华母亲一样的技艺,重山便也一样地封了兰儿做郡主,只是为了宽慰清华而已。
清华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片刻,她的声音幽幽起来,“你在想阿礼的事儿。”
清华轻声恳求道,“你别怪他。他至今不肯娶妻,不是和你赌气,也不是和我赌气,是还没有想得通的缘故。这不是他的错。”
重山也一道变得有些沉默,深深叹了口气。
良久,他方才道,“你从前问我,阿礼的头发为什么白了,我没有和你说实话。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
清华的心头如受一股钝击,肩头一颤,神智加倍地清醒与紧张。
“怎么会呢?”
重山眼神有些恍惚,忆起过去,道,“他亲眼见你跳了浴火井,以为你死了,才急成如此,并不是,并不是为了我。”
清华霎时愕然,只是想起那段记忆,她便觉经历了一场很久远,很清晰,却又令人心酸的梦。骊山地宫,五殿十三门,刀光剑林,墨生河,幽冥鱼.....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为过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抱着必死的决心纵身一跃,跌入了那团炙热的烈焰中,便要惊出一身的冷汗。
此刻也是,她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起来,心口不住狂跳,她哑然片刻,方道,“难不成,那日在地宫,他也在么?我明明记得,他去送你了。”
重山轻轻揽过清华的肩头,细细安抚,一边横下了心,沉重道,“他不放心,便依计折回去了。你还记得,君长秋身边有个高手,在最后关头护着你出逃么?”
重山的声音,犹如蚊蝇,“那是阿礼。”
这是阿礼的秘密。
一直以来,重山都觉得有些亏欠阿礼,有些事,的确对他不公平。
阿礼曾要求他,不要对清华说实话。
阿礼说,“不想让她承受多余的愧疚,她能回来,胜过一切。”
清华听着重山慢慢诉说,眼中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原来他也在。他的头发,是为自己白的。
清华喃喃道,“我明白了。”
阿礼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过,竟会如此深沉。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岁月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她从来没有回头,他却一直守望。
阿礼究竟在等什么呢?
并不是为了等一个答案,谁都知道答案一定会是空白。
所以,他或许根本没有在刻意地等侯,没有在侥幸地期待,只是自然地,随心地,习惯地追随那个一开始就着了迷的方向。
清华恨乐扬的一点,便是她今日设局,拿阿礼的感情作武器与自己对峙。
她特意让阿礼与重山站在了对立面。重山是君王,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结拜兄弟一直对自己的皇后心存爱慕之情呢?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清华此刻默然不语,今日的风波因歆兰而暂时得到了平息,但是这件事情,恐怕在重山心里,已掀起了较大的波澜。
清华感到不安,细声问询,“重山,你会护着阿礼的吧?”
重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会。”
可是他的眉头明明紧锁,透着焦虑与迷茫。
清华言语恳切,郑重道,“他对你,对我,尽心尽力,只有我们欠他的,没有他欠我们的。外人不信他,我们要信他。”
重山无奈点点头,轻抿嘴角,只好低声道,“好了好了,你也累了一日了,快去歇着吧。”
阿礼对清华始终如从前那般,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今日,乐扬才将这层窗户纸,当着众人的面撕开了。
而这里面,竟然也有他不敢承认的真相。
清华一定是看穿了他的隐忍和不满,所以才要他一句承诺。
他当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礼,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伤阿礼,还是阿礼伤他自己。
而岁羽殿这边,夜深了,乐扬也同样未曾歇下。
素衣一边替她梳头,一边担忧道,“夫人今日太险了,当着众人与皇后娘娘争辩,奴婢看陛下很不高兴呢。”
“皇后娘娘说兰郡主知礼,就是在指责夫人不知礼,众人都瞧见了。”
乐扬也吃了个亏,心中滋味当然不好受,这么一听,心下火气更盛了,“陛下一向护着皇后,有什么奇怪的。谁能想到歆兰这小丫头竟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一番话说得人服服帖帖的,倒让我白忙活了一场。”
素衣便幽幽道,“夫人今日冲了先锋,惹得陛下不悦,倒是那容夫人,给您出了这主意,可这宴席上,也不见她为您说句话,素衣瞧着,她是故意把夫人往火坑里推,自己倒省心省力了。”
乐扬便摇头道,“这事儿怪不得她。皇后与她如今陌路人一般,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确不好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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