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危险。”鱼非池说。
“能给我们带来危险的,只有一个人。”石凤岐说。
鱼非池听着一笑,拉长了音调:“唉呀咱们的韬轲师兄呀,他又有什么好点子呢?”
“极有可能此计就是韬轲给他出的,毕竟韬轲了解瞿如,也了解初止。而且放眼商夷,只有商帝与韬轲的话,能让初止下这样的决心,冒这样的风险。”石凤岐坐起来,提笔铺纸。
“还有可能商帝也知道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君臣三人,看样子好像是在给我们下套。”鱼非池素手砚墨,“如果真如我们所料的,瞿如到时候不再追击初止,转道南下,初止很有可能攻破武安郡,彻底断开大隋本土与我们这里的通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极为高明。此计关键点在,韬轲师兄。”
“不自量力,他们三个加起来,未必有我们这边三个脑子好使。”石凤岐一边写着信一边说。
“你把阿迟抛一边啦?”鱼非池笑道。
“得了吧,他不害我我就很感激了,不指着他帮我。对了,他给你熬的那些药你记得喝,虽然他人挺烦的,药是无辜的嘛!”石凤岐写着停了一下,拿笔头点了一下鱼非池的鼻子。
“明儿上战场试一下吧,如果商帝真的知道这件事,他对你的攻打应该是持保守态度,如果不是,那就有意思了。”鱼非池垂眸轻笑,眼中含了些凛凛的冷色。
“你在想那个黑衣人?”石凤岐问。
“对啊,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每次有点线索查下去就堵死了,感觉谁也不是。眼下两国大战,黑衣人如果真有什么目的,走到这一步,也该暴露出来了。”鱼非池说道。
“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这样强的一个对手,当然期待。”
鱼非池瞥了一眼石凤岐的信,信是写给笑寒的,信里说了一些关心他的话,也说了一些战场上要注意的事情,更重要是最后四个字:死守南燕。
不管初止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只要韬轲没办法北上,不能与商帝会合,那么瞿如他们就不必调头南下,可以轻松收拾初止,再往南走与自己会合。
当然了,在鱼非池与石凤岐抱着这样想法的时候,商帝也是抱着同样想法的,商帝也会给韬轲下旨,立刻北上。
还真是针锋相对啊。
抢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谁占得先机,先赶到中心交战处,谁就是赢家。
这场旷世之战,,这般说起来倒也很简单。
写罢信,他唤来了猎鹰,传去了南燕给笑寒,望着凌空越过的猎鹰,石凤岐的目光中含着淡薄笑意。
“我们若是要破对方此计,最好的办法是从根源着手,唉,韬轲师兄啊,你可别怨我。”石凤岐摇头晃脑地叹着,带几分嬉笑。
“师兄倒不会怨你,绿腰得怨死你,听说商帝此次出征把绿腰带在身边了,就等着韬轲回去了。”鱼非池笑道。
“商帝才没那么好心,不过是放了个饵,诱着韬轲拼死拼活地也要杀出重围北上,与商帝他会合,你以为商帝是顾及韬轲儿女情长之人?”石凤岐笑一声。
“他是不是顾及儿女情长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眼下我们是顾不上了,哪怕韬轲与绿腰只一水相隔,我也不能让他过去。”鱼非池笑了笑。
“怕不怕绿腰恨你?”石凤岐问她。
“不怕,怕她敬我。”
石凤岐握了下鱼非池的手没说话,他有些话没对鱼非池说,他好像,越来越容易把感情看得淡薄,他依然为那些至死不渝的爱情,肝胆相照的友情感动,可是他已经越来越不能去在乎。
长长久久的苦难磨练之下,他很诧异地发现,他渐渐跟商帝有了一种相同的特质,那就是薄情——正好应了温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帝王家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永远热血的,只会是将军,永远睿智的,只会是谋士,那都不是帝王家。
就像卿白衣的事,他明知卿白衣会自戕谢罪后蜀,他没有做任何事去挽救,一来是知道挽救不得,二来是知道,他的兄弟活着不如死,于是可以很冷静地面对他的死亡消息,只一夜难过而已。
石凤岐并不排斥这种改变,也没有觉得恐慌。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是必然的一种转变,他现在排斥日后便越会痛苦,不如慢慢习惯自己的这种……蜕变。
很久以前的石凤岐排斥天家帝君,他觉得活在王宫里的人都是行尸走肉如同傀儡,没有情感都是人偶,他觉得那是禁锢自由与情感的地方,年少轻狂的他曾扬言,他想离开,没人拦得住,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
如今的他,却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帝君之位上,从容自如。
没有被禁锢之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不痛快,不为任何原由,甚至不是为了鱼非池。
他坐在那把龙椅之上,看着属于他的如画江山,有一种目之所及,皆我王土的归属感和掌控感。
说是成长也好,说是改变也好,他向着帝君的样子越靠越拢,从他日渐冷厉的眉眼可以看出来,他的心肠也越来越硬,他的感情越来越稀薄。
或许唯一不变的,是他始终坚持,他的天下,必有一半是鱼非池的。
又或者换个说法,没有鱼非池的天下,算不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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