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化二年初
初如雪大约听得到人来了,却突然觉得好像不太好——他们过来一次,便叫人家这样麻烦,还叫人家专门叫人来帮忙,这老将到底年岁大了,她觉得……
钟离啻看看初如雪皱着的眉头,大抵知道她的心思,便轻轻拍拍初如雪的背。初如雪知道他心里有计较,便也不说话了,只坐着看了。
原来的宅邸到底不大,收拾起来也快,只两个时辰便全部收拾完毕,刘威没再问什么,只叫留下两三个婢子侍卫,其余全部撤走。
刘威对钟离啻,大抵还有许多话要讲,只是大约也知道钟离啻这次大抵没有那么多时间,便也没再说其他。
钟离啻请了刘威吃了晚饭,赐给刘威几瓶好酒,他知道刘威虽是几十岁了,却是嗜酒,每日晚间须得喝那么一两杯的。
刘威感念钟离啻还记得他这些习惯,心里感动,也觉得钟离啻这些年,果然是长大了不少。
钟离啻亲自送刘威到门口,刘威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初如雪听着刘威的马车走远,便道:“他其实挺想和你说几句的。”
因为在饭桌上,刘威言语里,大抵多了些沧桑,而且很多叮嘱钟离啻的话,说得极隐晦。
“我原觉得,便是我做了帝王,也到底待他如父,可是等我果然做了帝王,却发现一切似乎都变了。”
钟离啻推着初如雪慢慢回走,言辞里,有些难过的。
“你心里觉得没有差别,可是他心里却不这么想。权势这东西,一旦拥有,便能叫人匍匐。你如今拥有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权势,而且权倾天下,谁能不惧?”
初如雪向后抓着钟离啻的手,淡淡道。
“钟离啻,这世间,拥有倾世的权力,的确令人臣服。可是权势这东西,到底还是要好好利用。一旦剑走偏锋,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明嘉帝当初没有做帝王的时候,大抵对昭仁皇后,对初氏一族,都有这些恻隐之心的,可是当他做了帝王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权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用,他便觉得那是因为他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他权势的作用,所以天下不惧。
当他变本加厉地将这些权势的威力加在初氏一族身上时,便也选择了和昭仁皇后、和初氏一族决裂。
“拥有权势的感觉,的确不错。”
钟离啻握着初如雪的手,道:“这世间,大抵有许多人,想要我的权势。当初这些权势,我也曾肖想过。如今一朝在手,却到底没有那么舒心。”
“我不是那么贪心的人,得到了好的,便会想更好的!”
初如雪听着这些,沉默了许久。
她知道,钟离啻和明嘉帝,到底是有些不同的,他身上,至少有明嘉帝不曾拥有的——善。
钟离啻知道他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也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他也知道百姓艰难,世间疾苦,对一切,都表示宽容。
这是身为帝王,大抵最可贵的精神了。
“我们走到这一步,是极不易的。曾经面对的生生死死,如今大抵也觉得没什么了。我们空无一物地走在了这一步,走在了这悬崖边上。”
初如雪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钟离啻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
他和她,大抵是从北疆开始,就有了这样的默契,大抵能猜得到对方心里的想法,也能感知彼此想喜怒哀乐。
天渐渐黑了,钟离啻吩咐罗小锤照顾好两个孩子,便推着初如雪,出了门。
“去藏戒山?”
初如雪方向感极好,便是她看不见了,也能凭着轮椅的转动,大致判断是面对着哪些方向。
“明日去藏戒山。今日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钟离啻摇摇头,家常一般同初如雪道。
“若是去藏戒山,须得封斋,还得请些法师来的,到底动静大了些,还是先做其他的事情吧!”
钟离啻对先王后,敬意自然是十二万分,何况那人是老王爷的最爱,便是一生只守着那一座山上的一缕孤魂,大抵也是幸福的。
“却是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初如雪有些不明白,钟离啻若果然想去祭拜,现在也可以,何必非要找那么多人来叫王妃不痛快呢?
钟离啻没有解释,只是推着初如雪慢慢往前走。不多时,初如雪便听到人声。
大抵是在唱歌。
初如雪听着那些调子,与北疆、与江南都不同。
这些调子,没有北疆那么浓烈,也没有江南那么温柔。带着些欢快,带着些喜乐,也带着些希望,悠远嘹亮。
“原来你是来看篝火的!”
初如雪笑笑。钟离啻曾经便同她说过,苗人善歌舞,而且舞姿动人。现在大抵天黑了,苗人排队而舞,口中唱着那些动人的曲子,中有一个大篝火,场面十分热闹。
只是她看不见,所以也没有那样的眼福能欣赏。
这些钟离啻都知道。初如雪知晓他向来没有专门叫她难堪的,所以不说话。
这一日是上巳节,苗人的祖巫也会来此地。
钟离啻没有专门去找苗巫,而是在这个时候去找,初如雪大抵是能猜得到的,今日上巳节,是踏青的日子。
苗巫许多,只是那上面地位最高,年纪最长的,便是祖巫了。苗人的巫大都是女子,而且一直遵循传女不传男的原则。便是天分再好的苗家男子,也是极难接触到巫的。
钟离啻带着初如雪,在苗舞散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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