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妩斜倚在床头,出神地望向窗外。外头正落着雪,大片大片似柳絮般,飘飘洒洒盖满了小小的院子。
才十月底就下了雪?她昏迷时,仿佛听身边人说起,这场雪已经下了七天七夜,是东京城百年不遇之大灾。
巧的是,她做了个梦。梦里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只是,她死了。
她不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也许不是梦,但她宁可那是场冗长荒诞又可怕的噩梦。否则,她难道要跑到阿爹阿娘面前说她为了给他们报仇,剌杀皇后失败,死在了禁卫军的乱刀之下,再醒来却成了七岁的模样?
谁会信!
高门内宅最是忌讳怪力乱神之说,她敢讲,东颐院的苏夫人就能以败坏苏府清誉为由,将她锁进家庙,永不翻身。
她只记得,梦里她也是这样病了一场。
那是她生辰宴上,因着一些锁事和四妹苏玉娇起了争执,混乱中不知谁推攘了一把,宽敞得足以容纳下五十人的水榭里头,唯独她一人掉进池塘。
之后她便病了,浑浑噩噩间,耳边都是阿娘悲切的哭声,还有谁在劝阿爹给她准备后事冲喜。
她记得,梦里的她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神智,等能够出门走动时,已是三个月后。而那时,她听到府里流言四起,说自个的大哥因偷窃同窗家的白玉笔筒,被应天书院辞退了。
好端端的少年郎,背上这样的污名,哪还有出路?
她不信!
外祖上数几代经商,累积家财千万,别说区区白玉笔筒,便是阿娘陪嫁的几件前朝古玉器,随便哪件都是千金难买之珍品,大哥又怎会去偷窃别人家不知什么来路的白玉笔筒?
可笑至极!
可等她见着大哥时,他却站不起来了。因为宁死不肯认下偷窃之事,大哥被族里以重规处置,罚了三十大板,生生打折了腿骨。
那年,大哥才七岁。
阿娘哭得昏天暗地,阿爹在祠堂跪了三天,替大哥请罪免被除出族谱,而她,守着不吃不喝的大哥,茫然不知所措。
那一刻,三房的天塌了。
只是,梦里是没有这场大雪的。
她也没有这样早便醒来。
苏玉妩迷茫极了,不知该忘却那场梦,还是去相信。
她更害怕那些事都是真的。
玎玲一声脆响,五彩剔透的琉璃珠帘被撩开,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娇俏的少女脸庞。
“姑娘怎的坐起来了?外头还冷着呢,可别再冻坏了身子。”丫鬟笑盈盈走进来,将托盘放到苏玉妩身侧的矮几上,转身去将推开了缝隙的窗棂合上,这才又回到矮几边,端起托盘里热腾腾的药碗,细细吹着,“刚刚熬好的药,知道姑娘怕苦,奴婢特意让大夫多开了些甘草和薄荷,姑娘趁热喝,免得药凉了失了药性。”
苏玉妩看也没看递到嘴边的汤勺,只是问:“大哥,大哥他在哪?大哥呢?”
她太虚弱了,声音低若蚊蝇,连说了三次才让丫鬟听明白了。
“姑娘莫非忘了?彦哥儿两月前进了应天书院,得年底才得空回来呢!说起来……”
不等丫鬟说完,苏玉妩勃然色变,小小的身子因为着急直打哆嗦,“去,去叫我大哥回来!不能呆在书院,有人要害他……快,你去,你去啊!”
见丫鬟愣着不动,苏玉妩急得嘶心裂肺,使劲去推。
“哐啷”一声,药碗被打翻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泼了丫鬟一身,也幸好天冷穿得厚,没被烫到。
丫鬟也顾不得收拾满地的狼籍,见苏玉妩的一对眸子红通通的像要吃人,神态颠狂,仿佛中了邪般,吓了好大一跳,一边劝道:“姑娘!姑娘别急,别伤着了自个,奴婢这就去叫彦哥儿来!”一边急急往外跑。
哗啦一声,门帘子被甩得左右晃动,发出轻脆好听的玎玲声。
苏玉妩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突突的疼,忍不住大叫一声,随即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床上。
……
“呜呜,这可怎么办,夫君,妾身就这么一个青青,那开宝寺天寒地冻,青青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沁兰,你别这样,哭多了伤神,咱们的青青还要靠你照顾……阿娘她只是那么一说,也没有一定要送青青走……你放心,有我在,青青定会好好的……”
低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苏玉妩很想睁眼,费了半天劲,只轻嘤一声便又睡过去了。
……
再醒来,又是一天后。
房间里暖融融的,飘着股牛乳香,夹杂着清甜的蜜糖味儿,直往鼻孔钻。
“咕噜”一声,苏玉妩眼睛还没睁开,肚子先敲起了鼓,引得旁边不知谁发出“噗嗤”一声笑。
“鬼丫头,醒了就赶紧起来喝燕菜粥,瞧这一病瘦得跟小猴儿似的!”女子爽朗的打趣声让苏玉妩无法再装睡。
她睁开眼,短暂的眩晕过后,终于看清了会坐在她床头的贵妇人,顿时惊喜交集的唤道:“姨母?姨母!姨母……”声声切切,泪流满面。
李沁梅是看得心热又心疼,这个精明强干了半辈子,以一己女身撑起李氏门楣的巾帼女子,这会也有些动了容,双眼微湿的嗔她:“你个破孩子,怎的就病得这样重,你再不醒来,你阿娘她可要熬不下去了……”
李沁梅微微别过头,不让苏玉妩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苏玉妩只是哭,悲痛得不能自抑。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敢说,也不知从何说起。谁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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