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李延炤望着如同潮水一般向城头扑来的氐羌武士们,面色虽然凝重,然而嘴角却已浮现出一抹嘲弄般的冷笑。这一切皆掩藏在冷冽的铁面具下。不同于两侧垛墙后据守的辅兵,城楼上人人皆是面无表情严阵以待。经过匈奴骑卒长达近一个时辰的重点照顾,如今的城楼上,已是到处都插着匈奴骑兵尾羽各异的箭矢。
即使面对这般重点照顾及箭矢攒射,城楼上的士卒们也未显出任何的疲惫畏惧及厌战姿态。这也令李延炤稍微宽心。历经四年,自己毕竟还是以身作则,锤炼出一支人数虽寡少,却已足堪称为精兵的队伍。
李延炤侧头,自敌台望出去,城墙外汹汹而来的氐羌武士几乎占满了他视线所及的任何一片区域。如若放任敌军上城,那么那些上阵不久的辅兵势必先行崩溃。大脑急速思量了一番当下的处境之后,李延炤望着数十步外已冒出青烟的若干油锅,一声怒吼冲破喉咙,回荡在城头上。
“泼油!”李延炤话音方落,身后鼓吏已是奋力击打起面前号鼓。得到命令的辅兵们又在将佐们的指挥下,前去几人各用布条包住锅耳,便向垛墙边抬来。
攀援而上的氐羌武士,看着令居县城的城头已几乎便在自己手边,登时大喜。先登者铿地一声拔刀在手,脚却已经踏上木梯最上端的那几级木梁。然而尚未及大吼一声纵身向城上扑去之时,便看到垛墙边上已多了一口黑黝黝的大锅。
先登士卒一愣神,尚未明白这些令居县兵们又拿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作为武器,垛墙边上的黝黑铁锅已是横着翻过来。一股冒着青烟的透明黄褐色液体便紧接着迎面扑来!当先那名氐羌武士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只是本能地用持刀的右臂护住头面部。不过随后大面积的浇泼感,与宛如千万根针刺击搅动的疼痛与灼烧感,却透过他的神经传遍全身。
“啊——!”先登士卒惨嚎一声,左手仍是顽强而本能地抓住攻城梯木梁来防止自己跌下。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仍在攀梯的后来者也是惨嚎一声,便相继传来咚咚的落地声。
那位不幸的先登者尚未及好生思量自己的处境,城头上的令居县兵已是紧随其后丢下了数个火把。方才泼出的沸油便成了这些火最渴求的燃料。火焰顺着木梯烧下去,方才还坚持在木梯上几级的先登者,转眼间便成为一个火人。
此番,面对真实的烧灼感,他再也无力攀住梯梁,左手的盾与右手的刀皆已不自然地松手落下。须臾之后,浑身着火的先登者也自然而然地摔下了城墙。
兜头浇下的沸油不仅照顾到了顺着木梯攀援而上的士卒。也命中了靠墙根处围着木梯的一圈敌军。然而随着火把丢下,凡是浇到沸油的地方,亦是纷纷燃烧起来。很快,各个木梯周围便成了真正的炼狱。数以百计的氐羌武士们浑身着火,或发足狂奔,或倒地翻滚。凄厉的惨嚎声和面前这般宛如修罗地狱的景象,无疑更加深刻地刺激着周围其余人的感官。
本来围绕在梯旁随时准备填补而上的敌军,被油浇中的惨嚎着滚倒在火中。未被浇中的则一边庆幸着,一边不住地向后退着,试图远离那修罗火场。热油和木梯以及袍泽燃烧着的灼热感时不时地刺激着这些氐羌武士的神经。见过这番修罗景象之后,后排不少士卒已是萌生退意。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再次响起了诸位部落头领催促进攻的号角声!在这些头领们的督战之下,后排士卒纷纷向前拥挤着,不少抬着长梯的武士不顾前排士卒们心底升腾起的畏惧,强行挤开他们便要上前。然而当他们看到城下烈火焚烧的景象,登时便也萌生退意。
然而后方的同泽们不明所以地向前挤着,使得前排士卒们进退不得,在前方那般地狱景象与焚烧人体飘来的阵阵糊臭刺激之下,终于有前排士卒再也忍受不能,转身拔刀便向着后排拥挤的同泽们砍去。
一开始,这种火并还只是个例,不过随着越来越多被逼急了眼的前排武士转身向后,这一场敌军之中进行的火并规模也越来越大。
城头持弩透过垛口向外看的一名弩兵,不愿错失此等良机。他举起手中已经上弦的弩机,透过望山,瞄向城下正在局部忘我厮杀的敌军。
魏旭看到,连忙上前一把按下了那士卒手中弩机,道:“不要放箭,让他们自己打去吧。”
手持弩机的那士卒有些懊恼地探头望了望城下,又转头望了望魏旭。只听魏旭沉声道:“若此时我等放箭,只能敦促那些火并的敌军转头攻城。我等若在城头观望,还不知他们要自相残杀多久。”
城下厮杀的两方之间搏斗已经渐趋白热化。许多旁的士卒也被无辜卷入其中,莫名便被火并双方误伤。因而主动或是被动卷入其中的氐羌士卒越来越多。
居后督战的各部族头领见到前方士卒们越来越乱,皆是不明就里。直到前军遣人回来通报,方才如梦初醒,赶忙派遣手下最得力的将领带着自己身边随侍的卫队,前去制止这种毫无意义的火并。
待各部火并在头领们的干预下匆匆解决之后,各处已遍布着因这种毫无意义的火并而死伤的氐羌武士。城下仍有余火在燃烧,而方才那些滚倒在火焰中的氐羌士卒,此时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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