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它告诉了你什么?”
时间已是次日,季丽安的公寓内,她倚靠在布质沙发上将留声机上的唱针划到一边,回头专心听起柯林所说的话。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只说“此身已经和他者缔约’,而且将永远‘只侍奉一位主人’。”柯林说:
“我知道自己绝不是第一位进入那个频率的人,有时也会看见别人留下的痕迹。所以她口中的‘主人’,我想应该是指不久前的另一位来客。”
而且她知道那位来客依然活着,在世界某处。
不管是人还是灵体,有另一个意识曾在那片子虚乌有之乡中漫步探索,而且和自己移动到了同一个坐标。
但以虚界的无限广袤而言,两位巫师巧合中相遇的概率也接近于零。
巫师们会强调世系传承,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探索要耗费数代人的心力。他们就像虚界灵海中航路的开拓者,而成像结果就是一个个标记。自从初代圣王提出对世界结构的猜测以来,不知这些巫师的手中已经积累了多少图谱和坐标。
季丽安的独脚锌皮圆桌上,正摊放着一大摞的材料。是他们可收集的一切关于乌尔柱恶魔的信息,包括那本破破烂烂的《奴隶之王的婚戒》,以及从阿雷西欧处获得的《恶魔阶层》。剩下的有些来自报房窃听,有些来自世俗部图书馆,或者不起眼的街边古董书店。
他们试图从中找到有关那位女性的信息,但结果并不理想。即使柯林已经为她成像并记住了种种特征:锁链,刺入心脏的柄,缝合的四肢。但在任何三十六区地狱的材料中,都没有找到近似的形象。
甚至相对乌尔柱恶魔的典型外貌来说,她也未免太近似于人类。
“其实这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季丽安合上手中的书本说。
缺漏永远是常态。说不定这个生物尚未进入现实。除了真正踏上旅途的行者,普通人大多数被束缚于物质界,所以在各种民俗传说中不会出现关于她的影子。
虽然她确实不像是恶魔。
“不是恶魔却永居于地狱,也许是位神明大人也说不定呢。”季丽安半开玩笑地说。
结果又回到了那个问题。
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法,才可以关押住在多重现实中漫步的虚界行者。
柯林曾担心自己会永远滞留三十二区,但那是人类的缺陷和特殊性。类似潜水员需要携带氧气下水,潜入虚界的他也必须无时无刻地成像,就如同下意识地呼吸。这对意识是一种本能的维持和保护,却也是会造成失控的负担。
意识一旦动荡,他不仅失去了归零的能力,甚至无法控制成像的停止,就像昏迷者无法自主停止吸入催眠气体,那么结果就是被永远束缚,一个完整的死循环。
但这种风险,对虚界的原住民来说并不存在。
如果不需要进行成像,那么柯林可能会在赤二星天死去,却不太可能被关押在那里。没有成像的拖累,意识总归会在某个时间清醒过来。一旦清醒,就可以使用“归零”,取消频率叠加状态,回到自己无法变更的坐标。
就像一个清醒的梦者,任何时候都可以离开梦境。
除非,它在坐标上就被困住。
柯林回忆着三十二区里那些密集而不规则分布的牢笼,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经验的惯性思维下,不经意间又犯了一个错误。
魔裔并不是建立起监牢后,才将它们一一收押起来。
而是从一开始,魔裔就将监牢建立在了它们的坐标上。
又随着这一格局的动摇,有部分魔鬼开始利用他者的感应,渗透到了其他频率。
结果这样一来,那个明显不是恶魔的女人,又为什么会被束缚在属于乌尔柱魔鬼的坐标系中呢?
如果唯有围绕坐标,才能达成真正的约束,那么存在改写坐标的方法吗?
他曾见过坐标变动的“生物”。
柯林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在列车里见到的那些鬼魂。它们虽然大致保留了辛西里的角度,但普通人已无法观测,意味着它们多少不再处于原来的坐标上。
它们的坐标发生了偏离。
生与死……也许就是世间最深刻的一组转换。死者从坐标上被永远流放,被熟悉的万物舍弃,彻底成为另一种存在。
女人的心脏处还留有一截断柄,这就是自己的内在视觉对这个人的直观感受,某个已经死去或不曾活过的人的灵魂。也许她是虚界某处的一位死者。有人利用死亡改写了她的坐标,才将她流放到了这处现成的牢狱中。
而在形成契约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将她遗忘在了这里。
从成像的结果来看,她应该已经被关押了无数岁月。但是不久前,却有另一个人成了她的主人。
而如果亡者会失去坐标,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它们无法被束缚?
就像一个没有身体的梦者,只在无数梦境中闪烁的幽灵。
……
“在想什么?”
发现柯林久久地沉默,季丽安不禁从眼前繁杂的材料中抬起头来问道。
“没什么。”
知道他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季丽安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任何劝解都是徒劳,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提供辅助。
事到如今,计划中已经没有哪个环节是必不可缺的了,所以为了分散风险,最近柯林已经将那些茴香酒和红石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暗房已经拆开了,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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