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单间,塞进了灶台和硕大的餐桌,明明已经几天没有住人,却仍然烟雾缭绕,光线晦暗。不干净的澡盆上搭着两条滑腻腻的毛巾,一旁不远处就是两张窄小的铁床架,分了上下层,铺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被褥。
这个房间太拥挤了,好像还有股牢房的气味,给人一种异常沉闷的感觉。
在亲眼所见之前,柯林没想过事件的现场会这么小。毕竟,足足有七个林地人一起生活在这里,其中还包括一位盖卢尊贵的祭司,或者至少曾经是。
两位第九局警探已经在这里,一男一女两人,身上还穿着制服,但柯林知道他们其实是来自戏院的密探。
看见有外人进来他们并不惊讶,但也没有马上做其他更多表示。男人正带着白手套,谨慎地从死者的遗物中回收几天前安置的探测器。女人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她身材娇小,故作神秘地用帽檐和上领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人给了柯林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朝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看了一眼,因为想到了隐藏在不远处的人偶。
“哦,你们来了。”
一边将几根碳棒状的探测物插进腰间的皮包里,男警探像是才注意到他们似的打招呼:
“别把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带出去就行,其他的就随便看吧。”
“不共享一下情报吗?”鲁伊看着他腰间的皮包,咧开嘴说:“两周时间,你们已经把能挖的都挖得差不多了吧。”
“你们当然可以调阅我们积累的资料,但我个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们处理的是不同的问题。”
男人说着走近鲁伊和柯林身边,一边点燃叼在嘴上的雪茄,一边随手从身上取出一张旧照片。
柯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个长着异国面孔的年轻男人,照片拍摄于渡口旁的一座大桥上,也许才刚下船不久。这种面孔柯林并不陌生,因为在施塔德机构为他打理账务的班尼迪克特,也同样是这种中陆西岸国度的相貌。而且在他们的面孔上,还同样有着对异乡生活的期许。
虽然两人后来的境遇,大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七个林地佬并没有全部死在这里,他们中的这个人逃了出去,或者压根就没有回来过。”男人说:
“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找到他,这件调查就算结束了。”
“是他做下了这个房间里的事吗?”柯林打量着餐桌上残留的血迹说道。
出事的晚上,一定有个人只能蜷着腿躺在这张餐桌上入睡,甚至还不止一个人。他们直接被杀死在桌板上,所以这里才会留下如此大面积的血渍。
“不,没有人这么想。”男人说:
“林地人很少用这么极端的做法,对他们来说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一切都不是无法忍受,毕竟死后可以回到那个什么?”他想了想,嘲笑着说:
“永远年轻之地?”
“上面只是觉得他需要保护而已。”男人接着说:“以及在这样的处境下,即使是林地人,我们也很难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么确定他不是吗?”柯林回过头,看着男人说:
“你们已经知道杀人犯是谁了吧。”
男人咂了一下嘴,因为柯林的敏锐,有些郁闷地撇开视线。
“这一带是在记叙装置的范围内。”柯林打量着男人皮包里的碳棒,不急不缓地接着说:
“你们已经查到了残留的巫术痕迹,连最小细节都完整的那种,所以在装模做样地调查前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告诉我——”
“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他抬起手中的照片向男人质问:
“那个危险的杀人犯,现在也在找幸存的最后一人吗?”
“无可奉告。”一旁的女人忽然厌烦地说。
“不要再过问凶手的事情了……林地人的死只是一个单独的偶然事件,可凶手却还关联着其他的事情。”男人咬了咬牙说:
“那个人的事情属于内务,所以对于这部分,我们并没有义务向你们公开。”
柯林笑了一下,因为察觉到对方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措辞又是多么矛盾和漏洞百出。他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鲁伊制止了:
“如果这件事是公国的内务,那我们就不多过问了。”他笑着说。
这在道理上是说不通的,所以是鲁伊主动退让了一步。男人明显松一口气,他很快地回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
“既然这样。”他转过头来说:
“之后会有人把卷宗的副本送到贵部手上,新的进展我们也会尽可能共享。”
“可以。”鲁伊伸出手与他相握:
“但愿合作愉快。”
…………
…………
离开现场,和鲁伊一起走在小巷里的时候,柯林还在回想着那个房间里的事情。
现场并不是所有东西都那么脏,在东北角,有唯一干净的一张小桌子。上面四散地摆着很多枚硬藤条制成的戒指,以及由这些戒指串成的项链。还有一些铜质的小装饰小摆设,比如都会大剧院,以及白都那座盟约大厦的模型。
这应该是他们的商品,但很难想象那位原本与世隔绝隐逸于林中空地的祭司,在达纳罗是靠着兜售这些小物件为生的。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要来到遥远的同盟?
那个将他们六人一起残杀的神秘人,又是想从林地祭司这里获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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