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普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四十分。
略显狭窄的窗户外,一缕艳阳斜射而入。
他所在的房间不超过十平米。除了他睡的一张单人木床,还有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老式衣柜。
家具制作粗糙,都没有刷油漆,木质已被岁月涂得油黑发亮。
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染尘灰。窗户的窗檐上,还有个小玻璃瓶,瓶子里插着一株绽放的柳兰。
推门便看见一个大院子。院子用半人高的木栅拦围成圈。
一排长长的平房两侧的建筑像是新建没几年,高大的外墙涂成白色,上面用红颜料书写一个大大的“库”字。
另一侧则是一间“工具间”,一个带着大草帽老头靠墙而坐,嘴里叼着长烟杆,看到杜普,冲他眯眼一笑。
工具间旁边有一个棚式牲畜拦,里边还有几头驴子嘴里打着“喷嚏”。
大院子的左前方,有一大片菜地,旁边还有个小果园,种着苹果树、桃树、杏树、沙枣树等等。
一头黑色的老牧羊犬懒洋洋地趴在院门旁。看见杜普,警惕的抬头竖耳,很快便回复原样。
父亲杜魁从厨房钻出来看了他一眼,闷声闷气说了声,“快去洗脸,完了来吃早饭。”
杜魁今年四十六岁,看上去却像个六十岁的老头,身背微拘,一脸该刮未刮的黑胡茬子,上身穿一件劣质的“阿迪”藏青色t恤,一条皱巴巴的运动长裤,脚上是双“耐客”鞋。
杜普了解自己的爸爸,看起来又冷又硬,话不多,对他从小到大都没几句温柔话,是个不知道或者说“不屑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好父亲。
“我先去棉田,你好生休息……”父亲走出厨房,骑上一辆破旧的电动车,又回头交代一句:“你要觉着无聊,待会去我们家承包田里转转。”
“好勒!您不一起吃点?”杜普一边刷牙一边追了几步,“爸!咱家承包田在哪儿啊?”
杜父头也不回朝大门左边一指,“出门左拐,沿着土路走十几分钟,标牌上写有“杜113号棉田”就是咱家的。”
吃完早餐,和看门的托合提大爷闲聊了几句,上了几支烟,多少清楚了点目下自家承包地的困境。
杜父杜母九年前便加入采摘大军,和其它的短工大军不一样,两口子舍不得来回的长途车费,一来便扎下根。几年才回老家一次,一次是杜普中考,一次是高考。
除了每年9、10两个月采摘棉花外,其余的时间干建筑工,私人牧场照看牲畜等等。
四五年后,小有积蓄的两口子,伙同同村的两户人一起承包了木屯五百亩棉田。其中就有杨秉照和杜国海一家三口。
当时杜家投了四十多万元,承包了150多亩地。杨秉照也是150亩,杜国海一家承包量最大,200亩。
承包棉田后,杜家每年少则七八万收入,多则十几万。
后来土地流转费和人工成本不断攀升,加上杨秉照不想再赚辛苦钱,他第一个撤股去县里做电器生意。
杨秉照的150亩承包地转给了杜魁。
又两年后,杜大海的儿子要去乌市搞物流生意,遂把最后200亩棉田转给了杜魁。
一下子承接了500亩棉地,把杜魁两口子的积蓄掏了个干净。
去年一年,500亩棉田挣的钱还不如以前150亩多。
周围左右,全是千亩几千亩的大中型棉田,而且人家几乎全部上马机采棉设备,人工费用大幅减少。
杜家,勉强配备十几台手持采棉机,同时还得雇佣少量采棉工,人工成本高企。
加上受今年低温冰雹影响,棉苗低温烂种、烂芽、烂根和棉铃发育不充分,再加上病虫害,极大影响棉花产量和品质。
用托合提老大爷的话说,今年的收成能保本就是万幸,大概率亏本。
一旦亏本,对明年春播的影响更大。
农资资金,种子资金,物质储备等等,全部要消减。
恶性循环。
杜普心急如焚,深感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踏上院子里的一辆旧山地自行车,朝自家承包地驶去。
土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棉田。
一株株棉花枝叶茂盛,每枝棉花都结有累累花铃,看上去生机勃勃。
十分钟不到,杜普终于看到路旁“杜113号棉田”的大木牌。
哪怕他这个不懂棉花的人,也能一眼看出,113号棉田的棉株像是患病的人一样,无精打采。明显和前边生机勃勃的棉田有所不如。
他下车,蹲地察看。
同样结了花铃,但杜113号田的棉株上部果枝蕾大叶片小、颜色浅,有的果枝顶部只有花蕾,叶片尚未展开,花铃更是少了许多。
他心底一沉。
路上走来一个身背农药桶的中年女子,他客气请教道:“阿姨您好!耽误您几分钟,请教一下。”
阿姨四十多岁,头戴遮阳帽和面纱,双臂带着臂套防晒,操着南河口音,“你是小梅姐的儿子吧?”
“您认识我妈?”
“我在你们家帮工啊!”
“哦哦!我想请教下,低温灾难的影响对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怎么前边别家的棉花和咱家的区别……”
“我也不是很清楚……”阿姨犹豫半晌,“我听有人说,你们家购买的棉花种子是十几二十几元一公斤的,周围这几家种植大户,买的棉种都是五六十一公斤的,甚至有八九十元一斤的……”
杜普很想问怎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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