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舟手拿着书,抬眼看向她,乔雨润迎着他的目光,并不动身,忽然道:“最近雨水真多,这地上虽然铺了毡毯,也总感觉阴湿阴湿的。”
李扶舟将手中书缓缓放下,并没有低眼去看毡毯,反而看了看她。
乔雨润这回倒不接他目光了,若无其事去看自己手指。
半晌,李扶舟笑了笑,缓声道:“我忽然觉得,你我确实有合作的理由。”
“我想也是。”乔雨润轻声道,“昭阳城的时候你便救过我,如今又有什么理由不理会我呢?”
李扶舟沉默,随即缓缓站起。
他一起身,血红的长袍顿时如血河蔓延,随即袍摆底部,忽然发出了哧哧的声音,深红的锦缎面上微微起了褶皱,转瞬不见。
他并没有看自己的袍子,忽然一抬手。
几道乌光从他雪白的指尖射出,“嗤嗤”数声,光线忽然一亮,牛皮帐篷乍破,乌光刺出,随即帐外响起惨呼。
尖利的惨呼,连同大片的阳光和大片的鲜血,同时自裂开的帐篷缝隙里泼进来,刚才还阴暗迷离的帐篷内部,忽然充满了迷幻的光芒和腥膻的血气。
乔雨润坐着,一动也不动。
几个守在帐篷外的中越刺客倒下——他们全心催动自己的杀手,双手都拢在大袖中,李扶舟出手又太突然,他们根本没听出帐篷里有任何异常动静,杀机便到了头顶。
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抽出手,栽落的姿态僵硬而古怪。
大批的李家武军冲了过来,领头的人声音惊怒,“中越!这是中越族长一族才会的音控驭虫之术!”
李扶舟听着,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道:“在附近搜索。”
“是。”
乔雨润也没什么表情——中越那位小妾当家的夫人,正在附近等消息。至于她能否逃过李家搜索,她不关心。
“我忽然想知道,乔指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李扶舟转向她。
乔雨润眨眨眼,“哦?难道我不是一开始就忠于李家主您吗?”
李扶舟望定她,温和地笑了笑,不知为何,乔雨润觉得这笑容依旧是讽刺的。
“不。”他道,“你没有。”
乔雨润沉默。
温和宽容李扶舟,骨子里犀利如故。确实从来是她了解的那个他。
她原本真的是和中越一个打算,她真的很想得到他,哪怕用一种强迫的方式。
然而要怎么告诉他,她掀帘而入时,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的震动?
要怎么告诉他,看见那一袭红衣,她忽然明白,一个人要推翻自己的一切所爱,会有多么无奈和沉重?像历经时光打磨的名砚,光泽质朴,温润如玉,然而抵达那样的境界,之前要经过多少战火磋磨,人间颠覆。
他曾喜爱质朴的蓝,然而如今他穿妖艳的红。
他曾厌恶战争,自挽裳死后他不再涉足战场,然而如今他是一军主帅。
他曾爱过一个人,然而最终他举起反旗,将和她大军对决。
乔雨润憎恶这些,却终于明白——这个人已经失去很多,他只是在做他要做的事,如果将这最后一个机会都剥夺,他会失去生的兴趣。
她得到他的时候,也将是她永远失去他的时候,哪怕她穷尽手段,也不能挽留。
是捆他一刻看他死,是放开手留他活?她在看见他那一色灼灼红衣时,便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善吗?她不知道,一生里唯一一次,对错她不知。
或许下一刻,李扶舟会杀她,事到临头她会不会后悔,她也不知。
外头有喧嚣奔跑之声,李扶舟亲自送她出去,对涌上来的五越联军头领道:“这是天节军乔军师,今后将同我们共同作战。”
她唇角浅浅一勾,似乎是笑,微带苍凉。
……
李扶舟并没有送她出营,乔雨润望望他微微沉郁的眉宇,也没说什么。她在护卫的保护下向回走。一边走一边注视着来往士兵,营地很大,五越士兵有人还养异兽,为了避免互相影响,帐篷拉得很开,一般这种情况会导致巡哨士兵多走路,难以覆盖整个营帐,但这里这个问题不存在,她看见巡哨士兵骑着一辆前后有轮的古怪车子,在营地里飞快地转来转去,车头还有灯,将前面一块地面照得雪亮,老远就能发现人影。
营地里还有人推着小车,车子很轻巧,却绷着很多箭,看数目已经超过床弩能达到的极限,重量却比床弩轻很多。
本朝已经开始使用火药作为武器之一,但还没正式进入热兵器时代,火枪粗陋,火药稳定性不足,炮弹常会自炸走火,所以现今的重要武器还是箭弩,乔雨润盯着那小车走不动路,心想床弩杀伤力巨大,但体型笨重,移动困难,战场上机动性不足,这小车如果能有床弩的箭矢数目和效果,又轻便好推,可谓重要作战武器。
落后的,更重于异术的五越,什么时候出了机关人才?
乔雨润微微皱起眉,她知道李家代代传机关工巧之术,但问题是李扶舟没有继承,现在五越还是有人会做这个,那这人是谁?
她想了想,又听了听四面士兵走过时说的话,忽然捂住肚子,对负责带路的人道:“对不住……我忽然肚子痛,这个……”
对方立即机灵地道:“那边树后无人去,你可以在那处理一下。我会为您看守。”
乔雨润感激地点头,命自己随从留下,匆匆去了树后,却并没有蹲下来。
她看看四周,很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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