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扶兰的主持之下,这一夜,朱六虎和花娘结为了夫妇。
明月悬空,洞庭之上,清波如梦。慕扶兰向灯而坐,独自在药庐中阅着医卷。
阿大说药翁上次回来,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这些年间,师父依然野鹤闲云,四处游走,只能从他留下的这些医志之中,窥见他曾踏足过的行踪之地。
“……沿河西西行,数月间,过祁连、玉门,虽号称沙苦地瘠,然沿途风土人情,亦大有可记之处……”
慕扶兰读着,读着,渐渐出神,这时,外面传来通报之声。
侍卫传话,山下渡口,有人前来求医,问是否放行。
她才回来不久,消息应当还未传开,但君山药庐之名,却是远近闻名。药翁不在,阿大也能瞧些普通的病症,故这几年,来这里求医之人,还是络绎不绝。
深夜渡水上山,想来真有急症。
慕扶兰放下了医卷,叫侍卫带人上来。
她等了片刻,庭中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抬眼,见侍卫领着那求医者走了进来,停在门槛之外。
慕扶兰打量了一眼。求医者布衣草履,蓬头乱发,身形消瘦,立在门外的一片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容,但给她的感觉,年纪应当不是很大。
慕扶兰叫侍卫将人带入。侍卫命那人抬手,先行搜身。
那人默默举起双臂。侍卫仔细搜身过后,见无异常,将人领了进来,那人停在了门侧,仍然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哪里不适?”慕扶兰问他。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慕扶兰觉得不对劲了。她生平替人看病无数,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求医者,但从没遇到过这样的。
这人给她的感觉,不像是来求医的。
她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到那张被乱发遮掩着的从一开始就不曾抬起过的脸上,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抬起头。”她的语气冷了。几名侍卫立刻上前,拔刀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那人的肩膀微微地颤抖,慢慢地,终于抬起了头。
尽管已是多年未见,尽管面前的这张面容,瘦得几乎脱形,在他的身上,再难觅从前王孙公子、fēng_liú榭台的踪影,但是慕扶兰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赵羲泰!”她诧异无比,脱口而出。
那人凝视着她。
“如今我这个样子,昨日对水之时,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多谢你了,还能记得我。”他低低地道。
慕扶兰和他对望了片刻,命侍卫放开他。
她说:“我以为你死了。”
赵羲泰点了点头:“是。我被追兵追得无路可逃,那个死去的,是我的一个替身。我这个人……”
他顿了一顿,唇边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
“我这个人,生平没大本领,但避祸逃命的本事,还是数一数二的。从东都早早地逃到了江都,从江都又早早地逃到了南方。我早就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最后等着我的结果,只有失败。其实当初我到南方之后,就在等着谢长庚发兵来攻打我了。那时,他完全可以派一支军队来,根本不用他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彻底灭了我这个小朝廷。”
“……奇怪的是,他竟没有立刻发兵来。这让我的小朝廷又多延续了几年。这一回,我原本还是可以再逃走的。很久之前,我就准备好了日后要去的地方,船和人,也都在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走?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翁主……”
他定定地望了她许久,终于开口,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容我冒犯,还是叫你翁主。我这一辈子,最怀念的时光,应当就是小时和你在宫中相识的那段时日。其次,便是我来这里求医……”
他环顾着四周。
“那时我曾想过,若是能在这里结庐而居,这一辈子,也是好的。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我又要逃了。我问自己,临走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带走点自己想要的。可是这个世上,什么是我能带走的?”
“我小的时候,人人以为我会短命。后来我的病被你治好了。但如此活着,如同丧家之犬……”
他将目光慢慢地投向了慕扶兰。
这时,药庐外传来一阵动静,庭院中亮起火把的光。袁汉鼎带着一队士兵疾奔而入,朝着这边而来。
“翁主,你方才问我,我来这里,想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来这里,所以我便来了……”
他说着,似是浑然未觉身后那些正朝着自己涌来的人。他只是凝视着他面前的女子,双眸渐渐放出光芒。
他突然迈步,伸开双臂,从门边朝里向她走去。
“站住,再前行一步,格杀勿论——”
袁汉鼎在他身后厉喝。他却恍若未闻,非但不停,步伐反而越发快了。
袁汉鼎不再犹豫,立刻放出了手中之箭。
“不要——”
慕扶兰忽然顿悟,猛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却是迟了。那一发利箭,挟着巨大的力量,撕破空气,朝着前方的那道背影,如闪电般射去,几乎眨眼之间,“噗”的一声,不偏不倚,从他的后心部位,穿心而过。
赵羲泰停住脚步,停在了距离慕扶兰还有一人远的地方,看着她,僵立了片刻,唇边渐渐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倒在地上。
袁汉鼎疾奔而入,见赵羲泰已死,慕扶兰立着,除了脸色苍白,人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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