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后的眉头紧紧蹙着,她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太一般,既然是嬴稷半路邀请别人来,又为何要给范睢封侯,立刻对付人家?
这不是有毛病吗,即使是邀请孟尝君,后来翻脸那次,也没有说闹出这种奇怪的情况。
老氏族反扑在即,华阳,穰侯等人亦是心怀不满,宣太后出于亲情是站在华阳,穰侯等人这边的,但是出于为了秦国的大义,她又必须支持嬴稷,着实两难。
“这程知远,虽非圣人,却与那蕖衍一般,有‘子’之盛名,这天下间,不达圣人便能封‘子’的,寥寥无几。先前,我在初次听闻这人名头时,就问过刚入秦国的蕖衍,言他与此子,谁高谁低。”
“那答案,却让我想不到啊,蕖衍曾是稷下高士,如今入秦,更是兼具东西两大墨学之大成,既有理论,也有实践的手艺,但在谈到这程知远时,他却连连摆手,所用比喻——是萤火怎敢与皓月争辉!”
魏冉也震了一下。
华阳感慨道:“萤火怎敢与皓月争辉,皓月又怎么能比得过太阳呢!这番评价,让我震动无比,后来此人在武胜关,凭借一枚假玉玺,诈死云中君,又摩弄四国攻楚,世人评价,此子凶险,不下张仪!”
魏冉的眼中闪烁过奇异的神采,沉声道:“这哪里是一只猫啊,这分明是一头老虎!”
宣太后道:“明日封侯,看起来,莫不是老氏族已经与范睢达成了某种协议?”
华阳君摇摇头:“泾阳可是保王派,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高陵,听说在家喝醉了,喝的不省人事,差点把鼻涕抹到了孟老大夫的衣服上。”
魏冉眉头皱成川字了:“这个没出息的。”
华阳君:“暂且不知道王上对这两人的关系,做什么态度看,我也不敢贸然暴露我在府邸中的探子,而且,我估计王上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一直都未能搜集到有用的信息。”
“诶,君王心思难解,如今我等坐大,也确实是威胁到了王上的底线咯。”
华阳君是秦王的大舅公,但是相比魏冉的不服气,愤怒,以至于要撒泼骂娘,他却一直显得很有底气。
“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交了权吧。”
华阳君这话说的光棍的很,魏冉又瞪起了眼睛,上下扫着他,华阳君哈哈一笑:“这般老了,得个善终,倒也不错,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倒是穰侯你,也得找个退路啊,不然陶邑这一件事,怕是能被人骂一辈子。”
“退路哦.....什么是退路,就是回旋的余地。”
华阳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宣太后。
“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馀地矣。”
宣太后的手指骤然握紧!
魏冉脸色顿时一黑,宣太后却是微微低下了眉头。
华阳君说完,与二人定下明日见面时间,这便离去,魏冉此时也欲离开,却被宣太后一把叫住。
“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魏冉拱手,却有些不愉快,但他看到宣太后的手居然在抖,顿时心中一凛。
他转过去,看了看那扇关闭的门。
空气寂静,魏冉低声道:“可是方才华阳言语有不妥之处?”
宣太后沉默了很久,魏冉也首次没有不耐烦。
“.....魏冉。”
宣太后终于说话,却瞳孔收缩,神情痛苦。
“你随我时间最长,如今这事,我告诉你,千万千万不要再牵扯任何多余的闲事了。”
魏冉不解,宣太后的眼睛化为两双鬼瞳,幽暗的火看着门户外的华阳君,越走越远,直至对方彻底离开这座宫殿的台阶,宣太后才对魏冉道:
“他劝你找退路,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你万万不可找任何退路,否则就会被他当做弃子抛出!”
“华阳啊....华阳....何至于此。”
魏冉被说的有些懵,他回头看了看,又回过头来在看看,满脑子都是问号。
宣太后一瞬间觉得十分疲惫。
原来最大的灾厄,是华阳君。
“他野心巨大,这世上不交权的人,性贪的人,反而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不贪的,也轻易就容易放权的人。”
“这种人,要么是真的不贪恋凡尘俗物,如白玉京的那帮石头人一样,要么,就是有窃取国家的野心!就如当年的田襄子一样!”
“魏冉,你觉得,华阳是前者,还是后者?”
魏冉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宣太后扶额:“我本想劝你收手,但现在,你却不能收手了,你还得继续贪下去,华阳在利用你,你稍有一步走错,便落在他的网里了......他想窃国!”
“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
“牛体的骨节有空隙,刀口却薄得像没有厚度,把没有厚度似的刀口插入有空隙的骨节,宽宽绰绰的,对于刀的运转必然是大有余地的.....牛体就是秦国.....他把自己比作刀.....骨就是...秦王....”
宣太后同样也满身冷汗,华阳君突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又想做什么?
这是刻意的,这却让宣太后也摸不清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魏冉深深吸了几口冷气:“他,要做什么,难道要废秦王吗!”
宣太后忽然猛地盯向魏冉,魏冉被吓得后退了半步,而此时,宣太后一字一顿对魏冉道:“回去之后,你只做一件事,其他的,你依旧照着以前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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