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六年春,午正时分,莱国公府的中院里,搭了个法坛,法坛上点着一对高高的蜡烛,铜香炉里烧着高香,香炉前放着一排黄符纸。
法坛前,一位身穿灰色旧道袍的道士正在脚踏七星步,手舞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咒。这道士年纪不大,下颔留着两寸燕须,颇有卖相,他时不时地用桃木剑挑起一张黄符纸,在蜡烛上点燃,还洒点糯米什么的,庄严的气势看着就让人生起敬畏之心。
这道士看似在念咒,但若是靠近他,便可听清,他在絮絮念叨:“今天赚个一百文,明天再赚一百文,吃香的,喝辣的,女人不带重样的,杜府的奴婢真可人,个儿高的,个儿矮的,还有一个胖胖的……”
法坛的两侧站着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是仆役打扮,他们是莱国公府的仆役和部曲,然因他们站得太远,根本听不清道士的咒语。
法坛的西北方位,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短须中年人,他戴着幞(fu)头(唐朝带两个小尾巴的帽子,其实是像头巾一样裹在头上的),身穿灰青色禽纹服,腰悬玉珏,此人便是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
杜楚客双眉紧锁,满面担忧地望着正前方的一张木铺,木铺上躺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此刻双目紧闭,似是在沉睡,这便是莱国公杜如晦的二儿子,杜荷。
杜荷昨日与人乘船游湖,不慎落水,幸好被人救起,但救上岸后便发现没气了,奇怪的是,杜荷被送回到家后,忽然又有了气息,只是气息微弱,不曾苏醒,杜楚客请来太医诊治,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有人认为杜荷是被水鬼缠身,杜楚客无奈之下,只能请来道士,为杜荷做法驱邪。
须臾,一个身穿青衣,瘦得跟猴儿似的少年仆役提着两只木桶跑过来了,边跑边喊:“来了来了!黑狗血和粪水弄来了!”
四周众仆见他过来,纷纷捂住了鼻子,只见这瘦仆役的左手的木桶里,是半桶鲜红的血,右手的木桶里,臭味熏天,竟是粪水。
道士停止了舞剑,道:“往你们家少郎身上泼黑狗血,若是还不醒,再灌粪水,他是被邪魅缠上了,这两样东西专克邪物。”
“喏(re第三声)!”那个瘦仆役将右手的桶放下,双手提着装满黑狗血的桶,就朝杜荷走去。
就在这时,躺在木铺上的杜荷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众人见杜荷苏醒了,纷纷欢喜惊呼起来。
道士见状双眉一挑,开心捋须:“看,邪魅怕了,你们家少郎醒了!”
他捋胡须捋得太用力,把胡须拽得脱落一半,原来他这胡须是用胶粘上去的,还好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杜荷身上,没人发现这一点,他赶紧把胡须重新粘上。
瘦仆役赶忙放下木桶,激动地跑到木铺前,望着已经睁眼的杜荷,激动得涕泪横流:“少郎,你可算醒啦,你终于醒啦……”
杜楚客也激动上前,急切问:“荷儿,你感觉如何?”。
杜荷躺在木板上,眼珠咕噜噜地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明明记得自己下楼吃烧烤被一辆汽车撞了,怎么醒来却被这么多人盯着,而且这些人打扮好奇怪,在拍古装戏?这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少年很会抢戏啊,小眼泪飚的……
“这是哪儿?阴曹地府?”杜荷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瘦仆役激动回答:“这是咱们家啊,少郎,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他言行激动,眼泪和鼻涕直接喷了杜荷满脸。
“你大……爷的!”杜荷费力地抬手抹了抹脸,郁闷骂道,“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素质?说话就说话,喷我满脸鼻涕做什么?”
瘦仆役被骂,一点都不生气,依旧满面激动,指着自己鼻子,问向杜荷:“少郎君,认得我么?我啊……”
“还有我,认得我么?”杜楚客也指着自己的鼻子。
人们喜欢用这种问句去测试别人的神智是否清醒。
杜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蹙眉问:“贵姓?”
杜楚客闻言顿时心头一沉,其他人也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纷纷转头望向道士。
道士赶忙抬手道:“莫慌,他刚刚醒来,心智还有点糊涂,让他缓缓。”
杜荷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浑身无力,起不来,就对身旁的瘦仆役说道:“麻烦这位小哥……请帮我一把,我身上没力气,起不来。”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面露惊骇之色。
瘦猴忽然吓得面青唇白,连退数步,惶急大叫起来:“道长,这不是我家少郎,不认得人也就罢了,少郎何时这么客气过!”
如他所言,人就算暂时神智糊涂,不认识曾经的熟人,但本性不会变,现在杜荷说话如此客气,简直与以前的杜荷判若两人,所以瘦仆役断定,这根本不是杜荷。
道士闻言眼珠一转,立刻也露出满面惊容,拿起桃木剑,急声道:“大事不好,这是邪魅附体了,贫道立刻做法,你们快将他按住,往他身上泼黑狗血,千万莫要让他乱动!”
他说罢又拿起桃木剑舞动起来,口中快速而又低声念叨:“人醒了,钱来了,接下来就是拿钱跑路了……”
杜荷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就上来将他按住,瘦仆役提着一桶黑狗血就对着他泼下,杜荷瞬间就变成了“红人”,通红通红的,嘴里还呛了一口狗血,那腥味,弄得他想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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