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勒马让燕国使臣先过,车行至岔口,车中女子大呼救命。
十八飞骑迅速围住车驾,为首的少年剑挑车帘,惊呼:“夫人?!”
车中正是雪姬。
雪姬信中所言,燕王只做到一半,他派了国使来接女儿回家。
赵迁答应放她,她却失望至极不愿归国,燕使便强绑了公主上车。
雪姬要下车,正使跪地:“公主要下车,踏着老臣的尸体走吧!”
她换另一侧,副使也跪下:“要走这边,那就踏末将的尸体吧!”
“左车!”
名叫李左车的少年人立刻会意,俯身弯腰将雪夫人抱上自己的马。
“公主!公主!公主!”燕使惊慌:“赵国对你不义,何必回去送死?!”
“‘苟且偷生不如不生’,你们带这句话回去吧!”
“公主不归国,臣就血洒此处!”
“那是你的事!”
马蹄向南一步,正使撞向车轮,再向南一步,副使拔剑自戕。
雪姬下马将副使踹倒在地,夺过左车的马鞭抽上副使的铠甲。
“你们有这血性为什么不去杀秦人?!只会来逼我?!只会来逼我?!留着你的狗命回去告诉父王!我就在黄泉路上等他!不会太久的!我们很快就能团圆不急在这一时!”
雪姬收鞭转身,清河见她还要往南,眼泪哗地一落。
“姐姐你不要去!邯郸守不住的,往南是死路!”
“竖子妖言!”
鞭影破空,爷爷用脊背挡下才没落上孙女的脸。
老人道歉:“我的错,为了骗她出城瞎说的。我们呆在城里只会添乱,我倒是还能做个口粮,可是她还小呀……对不住,我不是诚心咒赵国……我只是……”
“不!老人家!我失礼了!”雪姬过来扶住老人:“该对不起的是我们。赵国不能保护你们了,趁着秦军还没有围城,快走吧。”
“姐姐你也走!你不要去送死!邯郸——”
雪姬捂住孩子的口,斩钉截铁地说:“邯郸不会有事。”
“不!”清河拼命摇头:“爷爷说守不住的,李牧死了,赵国没生路了!”
“嘘——”
雪姬示意噤声,取下一只玉乌放到她手心。
“我们打个赌,这是赌约。”
“赌?”
“若赵国赢了,你回来将它还给我。若赵国输了,它就归你。”
“可我们不认识。”
“所以才叫赌。”
“你不怕我昧下它?”
“所以才是赌。”
“我去哪里找你?”
“长公子府邸,雪姬。”
飞骑向南,一抹雪影在清河眼里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明知是死地,还义无反顾,正因是死地,才绝不回头。
我不知国但知君有家,从此人间三千雪,不及君身一袭纱。
“爷爷!你看我抄的书!他们都写你‘义不帝秦’呢!你就不能再帮帮他们吗?”
憎恶苦难是孩子天性,无论这苦难降临自身还是罹落他人。
老人见过太多苦难,在苦难里悲泣,在苦难里麻木。
西风已至,三十年前邯郸那场惨剧或许会再度重演。
老人手心的花朵不应该看到那样的情景,他自己也不想再见到。
“爷爷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能再管活人的事情。”
不到十三年的人生阅历没法理解,清河撒泼打滚质问让爷爷发誓不管的混蛋是谁。
老人解释到口干舌燥只好给了孙女一巴掌让她先睡会儿。
抱个人走怪累的,老人把崽儿往草丛一扔就往路边一瘫。
扮可怜遇到好心人和歹心人的机会都要大得多,老天垂怜,他们撞上好运。
一个中年剑客哼着小曲儿驾着车摇头晃脑过来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老人本不想蹭这车,因为他觉得情歌唱得这么好的剑客肯定不是正经人。
可是这人去榆次哎,而且就是去拜会那个窝在榆次种田的老东西!
一想到顺风车能坐到底,老人腿也不软了腰也不疼了,抱着崽儿就蹦上了车。
在下荆轲,卫国朝歌人。
先生哪里来?家中儿女何在?为何古稀之年四处云游?此去榆次探亲还是访友?
荆大侠见多识广且好读书,半车书让祖孙两个只能蜷在角落。
老人搪塞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决定和孙女一样睡到榆次。
荆解忧。
歌至“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他笑:众人不解我之鸣,得友如高渐离,幸甚!
只可惜渐离兄弟只懂乐不懂剑,可见世间事从来没有十分如意。
荆轲忽而想起一个人,只有一面之缘也不好做朋友,但那个人懂剑。
什么时候能与那人好好战一场,倒是平生一大快事。
墨云垂天遮古道,西风烈,吹送旧歌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一曲荆轲吟过一千遍,只有一回有人问:“你所忧者,为何?”
那人尸骨已作了陌上草,从此人间芳菲只剩“何足道”。
卫国何足道?赵国何足道?赵国百万生灵何足道?
“非我弃国,是国弃我。”
这是国难临头荆轲驾车西去的理由,或许也是李牧魂散天外时的残念。
李氏族人将李牧葬入祖陵,孝衣未除就听闻南线已破。
李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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