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坐在桌前,垂着头。
虽然点着一盏烛火,屋里却更显阴暗。半旧的粉色床帷层层叠叠,似有千斤重,耷拉在我头顶。地面是一块块石板拼接而成,我望着地面正中最大那块青石板,一道巨大的裂纹狰狞的将石板扯得支离破碎。
如今屋内只有我和林放两个,安静得让我胸闷。而今日所经历之事的恐惧,开始一点点爬满我的心头。我抬头望着老旧的横梁,只觉得那悲苦之情如井喷一般,越来越快,充斥我的胸膛我的脑袋,几乎将我吞没。
“阿放……”我忍不住低低唤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此时为何要唤他,不知要对他说什么。
“泓儿……”他缓缓抬起头,向我伸出手,“你过来。”
我含着泪走到他身旁圆凳坐下。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不同于他任何一次笑容,此时,他的笑很轻,却忽然让我感觉到如同日光一样温暖。
“泓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特别?”他轻轻抱住我,头紧贴着我的发,“许多人都中意你。温宥、裘安、慕容铠……许多人……”
我不知他为何说这个,喃喃道:“我只中意你一个。”
“泓儿!”他飞快的打断我的话,“你不知,当我在武昌城外重伤醒来,察觉自己对你的心意时,我有多么害怕,得不到你。”
我一下子懵了,林放在说什么,他也会害怕?
他捧起我的脸,点点头:“是的。你不知道,那时,只能看你,为温宥而伤心。我几乎想杀了温宥。仔细想想,真的不过就是一句话一个命令就可以除掉他。”我倒吸一口凉气,却听他在我耳边轻笑道,“我就是这么卑鄙——我平生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人。那时我还想,如若你永远不会爱我,我就杀了温宥,再废了你的武功,囚你一世,只属于我一人。”
他的声音,他的话语,那么冷,我骇然抬头望着他,却见他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可是方才我刚刚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泓儿,见到你受伤害,我竟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我又如何舍得废了你?我说过的,今生今世,无论生死,永不分离。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泓儿……”
他的唇,在我的额头我的眼眶我的鼻翼我的脸上流连。我抑住不住的颤抖,他的唇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咬着我的肩膀我的脖子,那里传来阵阵刺痛。
我不明白他为何让我痛,可我忽然觉得,他的亲吻,如此温柔,却也如此痛苦。
林放,你也痛苦吗?
我紧紧回抱住他,感受到他的颤栗。
烛火如此黯淡,我的眼前模模糊糊,头晕晕沉沉。“哐当”一声,什么碎在地上。惊得我一阵冷汗。覆在我身上的林放更紧的抱住了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他平放在圆桌上。他的发冠、还有原本放在桌上的茶具,早已被他扫落在地。
夜色中,只见他星一样的双眸,沉默的望着我。他的双手紧贴我的皮肤,从未有过的炽热。那是一种让我抗拒的恐惧。
“泓儿……”他再次将头埋下,“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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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窗外的各种声响终于停歇。仿佛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个早晨。
在这房间里呆了两三个时辰,我不过迷迷糊糊打了一会儿盹儿。这样的夜晚,我如何睡得着?林放抱着我,双眼紧密,微蹙着眉。这个人,大约睡梦中也绷着一根弦。
被子下,两人身体互相紧贴依偎,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无比亲密,相依为命。
我忍不住伸手,拂过他挺秀的眉骨。他的睫毛猛地一颤,徐徐睁开双眼,我仿佛看见月光清透。
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林放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从未有过的矫健。
“泓儿……”他轻轻在我额前一吻,将头埋在我肩窝,“我今年二十有四。”
我的脸热热的,有些不明所以:“我知道啊!怎么了?”
他却在我耳边沉沉笑了,过了一阵,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回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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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起老高,我和林放从偏殿里间出来,沈胭脂忧心冲冲的,并未太在意我们。霍扬却一个劲对我使眼色,我窘迫至极,坐到沈胭脂身边。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侍卫来召见我们。我听见自己心中冷哼一声,手心,却都是汗。
杀了慕容皝。可是,杀了他,我们如何走出燕国?
宫内简直十步一岗,四处皆是慕容皝掌管的禁军。并无血流满地的场面,石板路上皆汪着水,淡淡的血腥味。
跟着侍卫穿过正殿,走入一间阳光明亮的房间。墙壁四周全是书架,俨然是间书房。窗边,一人身着黑色锦服负手而立,听见声响,徐徐转身,望着我们展颜微笑。他身后站着两个黑衣男子,低垂着头,站在阴影里。单凭两人站姿仪态,便知这二人不是一般的高手。
“林盟主。”他快步走过来,目光恳切,“事出突然,让你们受惊了。”说完,他望了我一眼。
我冷冷看着他,我真想看清楚,他到底能有多坏!
“战护法,委屈你了!”他猛然跪倒在我面前,“是我教弟无方,令你蒙受屈辱!你一代女侠受此折辱,纵慕容氏上下,难辞其咎!”
我一怔,不由自主侧身避过,却见他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饱含愧疚。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慕容皝,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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