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
林崇岩垂着眸,从云清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小块咸菜,放到云清咬开的馒头上。接着,他又拨开自己手上的馒头皮,捏了一片放进口中。
云清见着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一片一片将面皮从馒头上剥离开来,始终没动里面的瓤,吃了这么七八片皮子之后,馒头在他手上几乎只剩了一个坑坑洼洼的不规则面团。他仍旧细细嚼着皮子,将那面团放在烛光下把玩式地旋转。
“你是不爱吃馒头?”她忍不住询问,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把剩下的馒头给扔出去,白白浪费了主人的辛苦餐食。
“不算喜欢。”他答道。
云清的脸凑近油灯朝林崇岩这边靠近一些,放低了声音:“如果你不吃就给我,不要扔了,让主人看到不好。”
面团一歪,林崇岩抬起的黑眸展露在昏黄的烛光后,和云清的目光对视上。
“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他哑然笑着摇头:“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一回手,将那个小面团扔进了口中,仍抬眼望着云清,等着她的反应。
“那你刚刚为什么扔了我的李子干?”
“那个,是因为我不喜欢郑绪诚,连带他给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林崇岩冷眼瞧她:“你以为我傻吗?京城没有的福建特产到你手上,会是谁给的我想不到?”
云清又看着手中咬了一半的馒头,在灯下若有所思。
“林崇岩,下次别再这么对我了。”她轻声说,话语中含着责怪,但更多是温和的请求。
林崇岩擦着指上面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知道云清说的是早上把她推到前面让她难堪那件事。只是没想到这次云清的态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淡强硬,反而叫他有些歉疚。
他没说话,只是夹了一块咸菜给云清。
里屋传出那对年轻夫妻聊天的笑声,云清回头看去,半块布帘下能够瞧见是阿牛蹲身卷起坐在床边的妻子的裤腿,扶着她因为怀孕浮肿的脚踝一点点放到泡脚的木盆里去。动作小心翼翼地,好像捧的不是妻子的脚,而是一件价值连城又脆弱易碎的玉器。
“烫吗?”
“还行。”
阿牛从盆里舀起一点热水,浇在妻子的脚上,又把她胖乎乎的双脚在手心里细细揉搓。给她洗洗肿起的脚趾,又揉一揉红彤彤的脚腕。
不一会儿,里屋又传出两人谈笑的声音。
“要是出生在小城,也许也能像他们一样过安稳日子。”眼前温馨的景象拂起云清的唇角,她低喃了一句,转过身子又拿起桌上的半个馒头。
烛光后林崇岩的面庞上映着大大小小的阴影,他垂了眼睑,让根根分明的睫毛也在眼底投出几缕丝线。
“只怕艰苦日子会更多。”他沉声道。
云清弯着的唇又抿了回去,讪讪道:“你总是这么扫兴吗?”
“不是扫兴。”他伸出手指,指腹在油灯上轻轻一掠,从跳动的橙色火苗中央穿行而过将其略略拍散了一刻。
他依旧沉着声音:“战乱灾荒一来,就没有安稳日子可言了。你出生王公世家,自然是没有这样的体会。”
“难道你有?”云清被他说得一怔。
“自然是有。战乱灾荒流亡,一件也没落下过。”林崇岩手指一晃,再次从那火苗上穿行而过。
他说得坦然却也平淡似无波澜,让云清一时无话,只能放下馒头怔怔地瞧着他指尖在火苗上的来回挑弄。
林崇岩又道:“我自小生在江南,不喜面食,也不吃用来耕作拉水的牛,并不是因为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挑剔食物。”
云清脸上一红:“我没这么说过…”
林崇岩道:“你没这么说过,但你这么想的。”
云清咽下嘴里最后一点馒头,扭了扭脸把被他一语中的带起的脸颊红晕隐在阴影里。
“那你…为什么后来进了宫?”她突生好奇,又担心这话会引起他的不快,小声询问。
“因为饥荒,被父母卖了。”他望向云清,似乎要从她的面孔上忆起些什么:“被卖到了誉王府,后来又经历了战乱,被王府的人抛下,险些丢了命,是你父亲把我救出来的。”
云清一颤,一双筷子掉落在地。
他口中的誉王就是当今的圣上,那时他还只是个封地偏僻的藩王,是先帝膝下无子他才继承大统。当年西北边境战乱,鞑靼一路侵袭到誉王封地,险些要将这位未来的中原皇帝生擒,誉王一家连夜出逃才躲过一劫,只可惜平民百姓无路可去,难躲被屠厄运。幸亏庆国侯云如归带领精锐部队及时赶到,驱逐了入境的侵略者,才避免全城百姓被屠戮殆尽。
云如归,云清的父亲,曾经救过林崇岩的命,当时救下这个净了身的小男孩时,也不会想到日后他会成了堂堂东厂提督。
这事云清知道,但来龙去脉她从没细细问过,事情的始末竟然是今天才从林崇岩的口中完全得知。她不明白,林崇岩突然提及她父亲的用意为何。
林崇岩却并没接着开口,弯下身把落在云清脚边的筷子捡起来。
“林崇岩…”她低声唤道。
“在外面就别叫我本名,别忘了我们这次是便装出行。”他把筷子擦了擦,放回桌上,故意加重了点语气:“还有,你对我直呼名讳倒是十分随意,也有点太没规矩了。”
他放下筷子一抬眸,瞧见云清的神情复杂,似有心绪不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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