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阿絮,你等等。”
徐霜林回头,瞧见罗枫华提了一双鞋过来,眉心蹙着,说道:“你怎么又不穿鞋就到处跑?”
“这条路都是炼气石,不穿鞋,好吸收灵力啊。”
“天那么冷,这么点灵力算什么?快穿上吧,你看你,脚趾都冻红了。”
“啧,你这个人啰里啰嗦好麻烦啊。”
可话虽这么说着,徐霜林还是慢吞吞地把鞋子穿上了,不穿规矩,随意趿拉着,而后乜着眼,问罗枫华:“怎么着,闲下来了?要不要跟我去外头逛逛灯市?”
“阿柳的课业还没写完,我得抽完了他再……”
话音没落,就被徐霜林打断。
他扬了扬下巴,眼神矜傲:“我哥那个蠢材,你要盯着他写,那整个元宵晚上就耗着吧,别过了。”
罗枫华就好脾气地笑道:“不过就不过,我也不怎么喜欢热闹。”
徐霜林瞪着他,瞪了一会儿,忽然怒气冲冲地两脚把趿着的鞋子一蹬,踹飞老远,罗枫华愕然道:“你怎么了?”
“不穿,不穿!滚滚滚。”
“穿鞋啊,冷的。”
“不穿!滚!”
“……你生气了?”
徐霜林就一脸嫌恶:“我生气?我有什么气好生的,你和我哥,你们俩是蠢材和穷鬼,凑一起过节再好不过。走了,别搭理我。”
说罢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往前行去。
他其实那个时候,挺希望罗枫华能追过来的。
哪怕脚冻得红皴皴,也满不在乎。
他就是要把俩脚丫子的鞋都踹了,等着有人在后面唤住他,着急上火大惊小怪地跟他说,要着凉啦。
徐霜林满怀期待地走着。
可是等了一会儿,罗枫华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喊他。
他顿了顿,就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直到走出百米开外,再走就要到城门口了,还是没有人喊他。他捏了捏手指关节,心道,罢了,反正自己从小就没有什么玩伴,多少年元宵灯火都是独自逛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步下台阶。
一级。
两级。
终于倏忽回头,鼻梁高皱,变了面目,忍不住吼道:“罗枫华!”
罗枫华其实没走,他站在原地,鞋子已经拾回来了,正左右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听到徐霜林的一声暴喝,犹如当头一棒,猛地回神过来,睁大了圆眼睛,茫然道:“啊……”
“……”
算了。
真是服了他了。
于是那一年元宵节,他和徐霜林一起,陪在南宫柳旁边。
南宫柳苦恼之极地对着术法卷轴死记硬磕,翻着白眼诵道:“心口下一寸五分,为巨阙穴、为心幕,遇打则人事不省,当向右边肺府穴下……下……下那啥来着?”他挠头道,“又不记得了。”
“笨!笨死你算了!!”
徐霜林就拿竹简敲他哥的脑门,满脸的戾气,“下半分,用臂拳打去即醒,若醒后不愈,则一百余日必死。脐上水分穴,属小肠胃二经,重伤二十八日死。……第九遍了!!!你怎么没给蠢死?!”
南宫柳显得很沮丧,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然而掀起眼帘,吹了吹自己额前落着的一缕细软头发。
“我也觉得我自己很笨啊……要是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不可能。”徐霜林斩钉截铁道,“做梦吧。”
暖帘子一掀一落,方才出去煮元宵的罗枫华回来了。
他披着厚斗篷,漆黑的发间和卷起的眼睫上都落着点点细雪,炉火映照之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倒也生出些耐看的味道来。
就好像迎春细小,落雪则艳。
“背了好久了,吃点元宵吧,歇息一会儿吧。”
罗枫华把木托盘端过来,三碗元宵,一人一碗。
南宫柳欢呼一声,立刻冲到案前,正欲伸手,却被身后之人拽住。
徐霜林阴沉着脸:“急什么啊,没规没矩的,谢谢呢?”
南宫柳咋了咋舌,似乎有些诧异自己这位最没规矩的弟弟,居然在这一节上会跟自己蹬鼻子上脸。
“干嘛?”
见弟弟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南宫柳连连摆手,顺带还买了个乖,衣袖一掸,行了个大礼,仰头开玩笑道:“小奴谢过主子恩赐啦~”
罗枫华:“……”
徐霜林看这家伙淘气,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也知道这人大概又是从哪个话本里学来的,便道:“行了,吃点心吧。”
罗枫华搓了搓冻得有些木僵发红的手,放到嘴边呵了呵,徐霜林替他解了斗篷,他便有些受宠若惊:“啊,不必麻烦。”
徐霜林懒得理他,不咸不淡地问:“外头下雪了?”
“嗯,刚下,不知道今晚堆不堆得起来,第二天可以打雪仗。”
“……师尊。”这时候突如其来的称呼绝不是恭敬,而是嘲笑,“你都多大了。”
罗枫华便笑,睫毛软软的,徐霜林看着不由心底温柔,但惊觉这份温柔时,他又没来由地觉得恼羞成怒,他急匆匆地寻找着任何可以宣泄的理由,罗枫华果然没让他失望,他很快就找到了,于是点着斗篷上一个补丁嫌弃道:
“你很穷吗?来儒风门都那么久了,这件破烂怎么还不扔?穿到外头别人以为我们欺负你,你是不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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