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曾经固执地告诉江百丽“不要在别人的故事里做路人甲”一样,她在自己的日记里贯彻了这一点。三年的日记里似乎只提到过一次叶展颜——那个雨天,一粉一绿的雨衣,他穿着的那件小青蛙,是她父亲未能兑现的承诺,何其讽刺。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洛枳第一次在日记里对他们的幸福表达了深深的羡慕!这种羡慕里有着对自己生活的无限疲惫感。
这是唯一一次。洛枳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眼角瞟着自己模糊的影子,自嘲地笑了。
那本日记里写满了他用三根筷子吃饭,他没收到的撕碎的湄公河,他在着装上的几种固定搭配,高三p大招生会上他挤过她身边时她闻到的洗衣粉与衣物柔顺剂的味道,以及,每天早上他穿了什么衣服几点出现在学校附近的转角,他永远挂着白色耳机……即使重复,她也能写出不一样。
一个内容,一个名字,一个视角。
她的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有时候纯粹的描写重复到乏味,这时她就会在日记里祈祷许愿,为自己的成绩,为自己的未来,也为他的。
比如他去参加保送生考试的时候,她在日记里很少女情怀地写:
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发挥就没问题了,不是吗?而你从来不会紧张,我知道。
又比如高三第一次月考他莫名其妙地跌出了前三,她在日记里笑话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淡淡地总结道:
被大家这样善意嘲笑和幸灾乐祸,其实真的是因为你的强大让我们心服口服。
她从他身上收获了很多色彩,他却从来没有因为她的索取失去什么,反而得到了很多理解和祝福。
只是可惜了那本日记。
高考前,学校彻底放假让高三学生回家备考。兵荒马乱的最后一天,大家都需要把很多东西一齐拿回家。洛枳拎着大包小裹挤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很想问问盛淮南有没有尝试过这种感受。
她回到家清点东西才发现,自己的日记随着一大摞卷子和一本《黄冈题库》一同找不到了。
洛枳慌了神儿,想起自己把一大塑料袋的废旧卷子和做过的校内练习册都扔进了班级后门的垃圾桶,当时收拾得太匆忙了,是不是把日记本也夹带进去了?
洛枳心里“咯噔”一声,她踏过地上的几袋子复习资料,飞奔出家门,在大马路上扬手打车,用自己最有气势的声音说:“振华中学,求您快点儿!”
然而当她冲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只看到张敏在锁门。
“张敏,那个,那个垃圾堆……都已经扔掉了吗?”
张敏呆呆地看她:“对啊。”
洛枳几次张开口都是以咳嗽收场:“那个,喀喀……”
“你别急,”张敏张着嘴巴想了一会儿,“主任说今天垃圾特别多,告诉我们别往厕所的大垃圾桶堆了,刚才扫除的同学一起把垃圾都抬到后操场的垃圾站了。所有班级的垃圾好像都在那里,全都是卷子和演算纸什么的,可壮观啦!”
洛枳听了,气儿还没喘匀,二话没说就朝后操场跑过去。
天幕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光线越来越暗。她必须把纸张贴近自己才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洛枳站在垃圾山前,绝望地翻找着。尽管大部分是废纸和旧书,但是几次都不小心抓到脏东西:剩了半瓶却没有盖盖子的营养快线,黏糊糊的香蕉皮……她忍住恶心,扒开所有口袋,通过里面的资料判断是不是自己班的垃圾。
“喂,洛枳,是这里!”
张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指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对她挥手。
洛枳奔过去,两个人一起把垃圾袋彻底推倒。张敏丝毫不嫌弃地陪她一起翻,翻到一半才突然讪讪地笑起来:“对了,洛枳,你在找什么啊?”
洛枳已经把三个袋子都翻遍了,日记本连影子都没有。她抬起头急急地问:“就这三个袋子吗?还有吗?”
张敏努力想了想:“不是我负责收垃圾,我记得好像不止三个袋子,但是我只找到这些。”
洛枳轻轻地坐下来,手上的营养快线已经干透了,黏黏涩涩的,又沾上了油墨,变得黑乎乎的。她把双手摊开在面前,面对庞大的垃圾山,苦涩地牵动着嘴角笑了一下。
“张敏,谢谢。我不找了。”
她告诉自己,找不到就算了吧,有些负担,丢掉也好。马上要高考了,她还要努力考去他的大学,只是一本日记而已,又不是真人,哭什么。
对啊,哭什么。她坐在地上,眼泪好像没关好闸门,在她鼻子也不酸、心里也不疼的情况下,仿佛眼睛里出的冷汗,没有预兆。
她总是觉得,那本日记就是回去的钥匙。而现在她回不去了。
一地纷飞的卷子和演算纸,有的署名了,有的没有,各色笔迹被主人们抛弃在这里,掩埋了她的日记,也掩埋了她三年亦步亦趋的青春。它们会在明天被收走,和营养快线和香蕉皮和被咬了几口的面包一起腐烂发酵,成为一堆恶臭。
她趴在张敏的怀里号啕大哭,而张敏什么都没有问,敞开她有些酸臭汗味儿的胸怀抱住洛枳,轻轻拍着她的背。
洛枳就这样把她的青春遗弃在后操场,慢慢腐朽。
一路恍恍惚惚,她终于走到了终点,空旷的顶楼。
当年她坐在这里背《新概念4》。
洛枳发现墙壁都被粉刷一新。边边角角都刷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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