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的人也就笑一笑,他话不多讲,酒不多喝,场面自然就有些冷清。他觉察到了,便说:你们随意。别人并不随意,在军统局的人面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肆,就一律微笑着,没话找话,说些皮皮毛毛的话,说认识重庆的某某要人。这些人所说的某某在重庆都是混得不错的,身居要职,他对那些要人的名字自然是陌生的,他就点点头,问得深了,便说:这人见过,不熟。别人就不好再问了,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
一路上就这么过来了,他不担心路上的问题,他担心的是军统局的站长徐寅初,他那一关能否过去,才是至关重要的。好在乔天朝提供的信息里,可以肯定乔天朝和徐寅初并没有打过交道,更不认识,徐寅初是老军统了,乔天朝则是刚入军统大门的新兵。这样一来,他心里就有了底。况且,日本人刚投降,全国的局势还很乱,东北的局势更乱,苏联红军、国民党的部队、东北自治联军,三足鼎立,都在为各自的利益在抢占有利地形。
徐寅初当时还是少将,在最初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对他是心存戒备的,不断地发电报,向重庆方面核实情况,幸好当时的交通和通信的不便为刘克豪帮了大忙,否则穿帮是早晚的事。刘克豪在纷乱的局面中,一点点地走近了乔天朝,也走进了军统局东北站的核心。
三年下来,乔天朝由最初的上尉已经变成了中校了。他由新军统变成了资深的老军统了。在东北国民党军界中,都知道乔天朝的名字。如果东北的局面一直这样下去,他就会一路顺风顺水地走过来。没想到只三年的时间,东北的局势急转直下,迫不得已,国军要在东北背水一战了。
中将站长命令军统局的人把自己的家眷接来沈阳,徐寅初这么做的用意,是要让部队看看军统局的决心。他这决心下得很快,但对刘克豪、此时的乔天朝来说却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有些沉重。他在乔天朝的档案里了解到,乔天朝是有妻子的,此时就在徐州,是一家慈善医院的护士。
那天傍晚,乔天朝走出了军统局东北站的二层小楼。他走过了一条街,在街角买了一盒老刀牌香烟,从中抽出一支,一边吸着,一边又向前走去。前面有个耍猴的人,在表演猴子爬杆,地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散碎地扔着一些零钱。再往前走,就是那个雷打不动,拉手风琴的阿廖沙了。阿廖沙是个俄国人,人很高大,怀里抱着的手风琴就显得很小。他闭着眼睛拉琴,不管有没有人听,他拉他的,地上倒放着一顶帽子,帽子里已经有了一些零钱。乔天朝走过去,看着阿廖沙拉琴,神情很专注。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些毛票,不经意地扔到阿廖沙脚边的帽子里,临走时似乎还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面一个茶馆走去。
阿廖沙在乔天朝的身影消失后,停止了拉琴,嘴里嘟哝着收起脚边的帽子,把那些零钱装在裤兜里,背上琴,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瓶酒,一边喝着,一边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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