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小渔村。
海珠捞起锅里煮着的粽叶后,走到小院子里,弯腰舀起一大勺清水,倒入淘米筐后洗净糯米。这一系列寻常的动作,发生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优雅的艺术美感。
在一切准备程序完后之后,她便坐下,双手轻柔地拿起一片粽叶,合拢后舀入一些糯米,而后小心的夹了一腌制了两天的小块猪肉,又盖上厚厚一层米,接着用粽叶的两端进行密封,最后用撕成长条的棕叶系好,一个好看的肉粽便已成型。
每年的端午节,海珠都会包些肉粽,蒸熟之后用残破的盘子乘上四五枚,放置在那摇摇欲坠的桌子之上。而她则孤单坐在桌子一旁,望着那些粽子若有所思,直到那热腾腾的粽子变凉。
也许她在期盼什么,只是那份期盼一直一直落空。
记忆中端午之时,她只见过一次父亲。
深夜之际,握着酒罐,披头散发,父亲迷跌跌撞撞地走入家门,迷蒙地指着惊喜地站起身来她,醉道:“你怎么来了?谁要你来?你包了肉粽吗?谁要吃你的肉粽?!”
而后,他愤怒用手臂扫过桌子,那盘肉粽坠落地面。哗啦一声,瓷器碎裂。
海珠无法形容她的心情,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父亲,泪水充盈眼眶。
在父亲一摇一晃倒在墙角睡着之后,她才小心的拾起粽子,拿冷水冲洗准备来日再热热。
海珠轻咬下唇,努力地不去响起这些不愉快的回忆。
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珠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她继续行云流水地包着粽子,投入的她甚至没有发现一席青白色衣袍的萧寂站立在门前,浅笑着凝望她。
直到白若钦风风火火的喊道:“海珠海珠,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海珠才抬起头来,还未曾瞧见白若钦的身影,便看到萧寂萧疏旷逸的身影。
“萧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听阿玲说这海边风景很好,便过来游玩,顺便来你家看看。”
“萧公子,海珠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好看。”
“斯是陋室,因汝而新。”
海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冲了进来的白若钦打断。
白若钦举着一本有些破旧的古籍,晃了晃,高兴地大喊:“海珠,你看,我找到了!”
白若钦说着便将书抛给海珠,海珠迅速放下粽子,灵巧地接过书籍,些激动地翻开。
“真的是《乐经》!”
《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乐经》合称六经,后由于《乐经》失传,便只剩五经。
“小四,你从哪找到的?”
“我……”白若钦本想绘声绘色地描诉他如何寻到《乐经》的过程,无意间一瞥,望到温文尔雅静立于竹篱旁萧寂之时,他止住了声音。
曾在乐业府学那青葱苍翠的竹林之中吟诵的那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回荡在耳间。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般淡雅如竹的谦谦君子。
白若钦只是呆愣了片刻,便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人怎么站在海珠家门口?他态度颇为不好的问道“吾名白若钦,敢问公子姓名?”
“萧寂。”
什么?!
白若钦瞪大了眼睛,迟钝了许久后,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萧寂?那个十四岁便被皇帝亲封状元的萧寂?那个即冠之时,皇帝亲自写诗相赠的萧寂?那个翰林院赞之千古无双的萧寂?”
白若钦太吃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可是他仰慕的神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
“海珠……我不是产生……错觉了吧……”
“没有。”
白若钦呆愣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萧公子,久闻你的大名,请原谅我的失礼。”
萧寂摇了摇头。
白若钦瞬间黑了脸,这是表示不原谅他了吗?他原本还准备日后入京,拜访这年青一代学子无比敬仰的无双公子……
“小四,你和萧公子聊聊,我去煮粽子了。”
接下来白若钦彻底失去了原本强大的语言能力,他毫无逻辑、混乱的说了很多很多,敬仰之情溢于言表,而萧寂只是安静的听着。
“萧公子,我很崇拜你。等我两年后参加科考,也要像你一样蟾宫折桂!”
望着初生牛犊、充满活力地白若钦,萧寂鼓励道:“勉之。”
“粽子熟了,来吃些粽子吧。”
海珠端着五个粽子走了出来,带着热气的深绿色粽子精美诱人,白若钦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馋虫翻滚。
“小四,萧公子,你们都拿两个吧。”
白若钦闻言直接拿了两个,萧寂则望着剩下的三个粽子:“这样不妥。”
“你们是男子,我是女子,我吃一个就行。”
“海珠你这么瘦弱,更应该多吃些,我拿一个就好。”
“你是客人……”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各挑一个粽子,解开粽子,比比谁的粽叶最长?粽叶长的那人吃剩下的一个,如何?”
“好。”
端午节又称为解粽节,便源自这解粽叶比长短的游戏。
萧寂和海珠随意的拿起一个粽子,从容的剥开,将粽子放置在瓷盘上后,两人拿着粽叶开始比长短。当他们两人将粽叶重叠起来后,惊讶的互望对方。
这两片粽叶居然一模一样长短!
“这……要不剩下的粽子我们一人一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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