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玄眼皮微微一跳。
宝音恍悟般点点头,饶有兴趣地又问:“宝音出生时可漂亮么?是不是一出生就口含珠玉,面有霞光,令天地为之变色?”
东方青玄斜眸轻声回答:“菁华公主家的如花酒肆里……”
“阿木古郎?”宝音脆着嗓子在催促。
那一夜的如花酒肆,紧张寒冷的地窖,那一夜几十条无声无息消失的生命,那淌了一地的鲜血,那一座被火烧成焦黑废墟的延春宫,那个手起刀落被劈成了两半的小婴儿……倾刻间,似乎一个个都幻化成了狰狞的影子,钻入了他的脑海……
她带着笑,用了一个俏皮的“捡”字,一边问,一边懒懒地吃着零嘴,那稚气懵懂的小表情,成功地勾起了东方青玄的记忆——
“阿木古郎,你是在哪里把宝音捡回家的?”
每每在他闲下来的光阴里,宝音总会无聊的问起许多她小时候的事情,那一些她没有了清晰记忆,却曾经存在于她与东方青玄生命中的事情。
她似是,又似是没有
同时,他也在尽力把他不曾示人的“丑陋”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
尽力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似乎很尽力……
他可以严肃刻板地与别国皇子交涉政务,也可以浅笑盈盈地周旋于京城名妓的香风锦帕里,面不改色。他可以妖娆懒散地就着烛火,也可以意态闲闲的躺在美人榻上博闻。他可以和颜悦色地劝她加衣多食,也可以声色俱厉的训示她刁蛮任性。而且……他从不示于人前的丑陋左手腕,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不管那伤口有多么狰狞,也不管她第一次安装假肢时吓得苍白的小脸……
却没有一种……是她记忆中的阿木古郎。
也从而,见识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他。
在这样的日子,宝音便有了近距离观察东方青玄的机会。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哪怕极为重要的国之要事,东方青玄也丝毫都不避讳宝音的跟随。他谈事情,她就在旁边默默的倾听,偶尔朝他吐吐小舌头,以诏示自己的存在。
尽管他在大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事情需要做,但这个时候的南晏新京,已是天底下最为富庶繁华的一座城市,四方来使,八方宾客,各种商贾,应接不暇。一次盛大的皇后生辰,吸引来的都是当今天下的王者,哪怕虚与委蛇,他每日也有无数的交际应酬。
东方青玄很忙。
他仅十一二岁的年纪,言谈间却睿智聪慧,他与兀良汗王寸步不离,不管兀良汗王在新京走亲还是访友,他都有跟在身边。不似下人,不似王子,却无人敢问他的身份。
一场小小的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在了永禄五年的腊月初八……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在吃腊八粥,但宝音公主大闹世安院的事儿,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只是有心人却发现,兀良汗王的身边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
宝音耷拉下小脸:“……”
东方青玄又笑,“你阿娘可允了呢,从此我便是你义父了。”
宝音像见了鬼,脸色一变,偏头瞪他。
东方青玄笑笑,又揉她的头,“义父宠着女儿,应当的。”
“耶——”宝音兴奋地跳起来,“阿木古郎,你对宝音真好,真好啊,阿木古郎——”
审视他良久,见他温和的笑容不变,她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天上掉了馅饼,她不敢相信。
“阿木古郎……”
宝音瞪大了双眼。
东方青玄笑得更为柔和,立于风中,一身白袍扬起,像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了一体,“在我离开大晏之前,你都可以呆在这里,我会尽量抽空陪你。”
小丫头眸子一亮,脸上满是喜色。
这般一想,他释然浅笑,“小宝音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感谢你也是应当。”
之前那句话,他还以为只是小丫头随意瞎扯,没有想到,小丫头的眼睛这么精……不仅知道他喜欢她的阿娘,还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吧?
东方青玄一怔,般。
宝音扁了扁嘴,拖着长长的袍子,围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嘴上满是小得意:“大晏皇帝爱妻若命,也护妻若命……若非本公主突发疾病,你又怎能私下见到我阿娘?……更遑论与她私下叙旧了。”
“小丫头!别胡闹了,天冷,快回屋去。”
东方青玄嘴角微抽,不明所以的揉她脑袋。
大恩人宝音公主?
解,宝音笑眯眯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积雪,走到他的身侧,将还不及他肩窝高的脑袋高高昂起,“阿木古郎,你准备怎么感谢你的大恩人宝音公主呢?”
东方青玄:“……”
宝音笑嘻嘻地偏头瞅他,“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么?”
东方青玄不答,却沉了脸色问:“这都多夜了,还不睡?”
“阿木古郎,叙完旧了么?”
小宝音占据了他的寝室,他只能去睡客房。可他刚刚走到客房的院子,便生病”的小丫头坐在那门口的台阶上,身上披着他的袍子,娇小的身子蜷缩一团,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
东方青玄笑叹一声,入了屋。
他静静的,并不多言,数年如一日,只是跟着他。
为他撑伞的人是如风。
马车消失在街角,他回过神时,发生眼眶已有湿意。但头顶上冷冽的风雪却没有了。
可除了那声“珍重”,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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