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不自在,于是接过扇子去替皇帝扇着,皇帝说:“你这屋子里真热。”伸手去解襟上的钮子,她不知为何,将那扇子一掷,起身便欲走开。谁知已经叫他抓住了手臂,含笑道:“你往哪里去?”
她低声道:“奴才去叫人来侍候万岁爷。”
皇帝见她一脸的若无其事,忍不住捏住那弧线柔美的下颔——却是滑不留手,软香生腻,心中一荡,不禁低声道:“你这矫情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本能的一挣,低声道:“人家会知道。”皇帝唔了一声,说:“都歇了午觉,没人知道。”她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急,挣扎道:“过会子画珠回来……”皇帝说:“她此时不会回来。”见她微有讶意,不由嗤笑道:“朕说了她不会回来,自然就不会回来。”她才明白过来,正待还要说话,只觉他的手心滚烫,贴在自己的肌肤之上,又窘又急,只挣不开去,只得道:“万岁爷下午还有进讲。”
皇帝唔了一声,说:“让他们侯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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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子》
太皇太后借着大玻璃窗透进来的光亮瞧着,苏茉尔忙取过那西洋水晶老花眼镜子替她戴上,太皇太后细细端详,说:“这孩子生得很像玄烨。”苏茉尔笑道:“小阿哥一瞧就是有福泽的样子。”太皇太后伸手理着襁褓之外系着的明黄长绦,问:“皇帝说过什么没有?”
苏茉尔道:“说是宗人府拟了胤禩两个字呈上去,万岁爷倒没说什么。”太皇太后又问:“那皇帝有没有去过储秀宫?”苏茉尔道:“没有。”太皇太后沉吟道:“从满月到今天百日,都没有?”苏茉尔陪笑道:“奴才听李德全说,万岁爷没有去过储秀宫,先前听说生了位小阿哥,还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后来也只是贵主子按规矩赏了些表礼,万岁爷倒没赏下什么。”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说:“你也尽够维护他了,不必再替他描摹了。”苏茉尔笑道:“奴才不敢。”太皇太后道:“就算他赏些个东西不记档,也算不了什么。我也不是防着他别的,只是防着他失了度,他是皇帝,一旦失度,那就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哪怕他心里一时放不下,只要他从今后肯以平常心相待,我这个老太婆,为什么要招人讨厌。”
苏茉尔正要答话,宫女通传皇帝前来请安,皇帝刚刚散了朝会,六月里天气已经颇为暑热,皇帝只穿了明黄纱长衣,腰里常服带上也只系了荷包与吩带,显得十分清朗,行过礼后,太皇太后就道:“将小阿哥抱来给你们万岁爷瞧瞧。”
皇帝本来已经坐定,乍然听闻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微微一动,乳母已经抱了孩子上前来行礼,按规矩报皇子名:“胤禩给万岁爷请安。”停一停才又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虚抬了抬手,示意乳母起身,太皇太后安然道:“你还没瞧过孩子吧?”皇帝已经伸手去接,乳母吃了一惊,因为皇家讲究抱孙不抱子,皇帝是从来不抱皇子的。但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皇帝已经将孩子接在手里,因为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姿势似乎有些生硬,但皇帝凝望着儿子熟睡的面孔,眼底渐渐露出柔和的神气,像是小心翼翼,但更像是欢喜的样子。
苏茉尔道:“这么多位小阿哥里,这八阿哥长得最像万岁爷。”皇帝随口答了一句:“嘴和下巴像他额娘。”说了这么一句,倒又怔怔的瞧着孩子,苏茉尔忙向乳母递个眼色,乳母陪笑道:“可别累着万岁爷了。”伸手接过孩子。皇帝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乾清宫去。
晚膳后皇帝歇了午觉,李德全本来当着班,西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地下百合大鼎里焚着安息香,一缕缕淡白的轻烟四散开来,越发叫人昏昏欲睡。他不敢打瞌睡,正强打精神,忽然觉得不对头,回过头一看,皇帝无声无息的正走出来,只唬了一跳,连忙起身道:“万岁爷怎么起来了?”
皇帝道:“朕热得睡不着,你陪朕出去走走。”李德全心里直犯嘀咕,陪笑说:“万岁爷,外面这会子毒辣辣的日头晒着,更热。”皇帝嗯了一声,道:“你越发会当差了。”李德全道:“奴才是怕万岁爷万一受了暑热,那奴才就是罪该万死了。”皇帝道:“你再要罗嗦,倒用不着万死,朕只要你死一回就够了。”李德全哭丧着脸说:“万岁爷只当是疼奴才,这样热的天气,大太阳底下,若不让传轿……奴才万万不敢。”皇帝脸色一沉:“你竟敢跟朕讨价还价?”
李德全吓得趴在地下磕了一个头:“奴才不敢。”皇帝道:“那就走吧。”抬脚就往外走,李德全连忙跟上,哀求一样低声叫:“万岁爷容奴才说句话,万岁爷……”压低了声音回奏道:“奴才倒有个计较,奴才这就去传卫主子到养心殿。万岁爷若是不想歇午觉,就先请万岁爷起驾上书房。”养心殿距上书房不远,皇帝略一沉吟,将足一顿,说:“滚吧。”
李德全大喜,磕了一个头,道:“谢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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