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心头火起,也不顾女儿在面前,怒道:“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王氏咬牙,性光棍一条:“只凭区区几块点心,就想定我的罪,可没这么容易。焉知不是老身边的奴才起了歹心,算计老!”
盛紘大骂:“蠢材,蠢材!寿安堂的人,跟老几十年了,为何要下毒手!”
王氏昂着脖顶嘴道:“谁知道老是否面甜心苦,暗地里苛待下人呢!又或者,是那什么林医胡乱诊断,自己瞧不好病,就胡乱说一气,也未可知?!”
盛紘见她一脸胡赖,气的说不出话来,明兰毫不在意,微笑道:“这不妨事。可以多叫几位医来瞧瞧,老到底是中毒,还是生病。”
“这个不成!”盛紘急道,“此乃家丑。昨夜你发问林医,已是过鲁莽,倘若传出风声去,咱家还有何脸面可言。这会儿,岂可再叫其他人知道!”
明兰丝毫不奇怪父亲的反应:“爹爹不必担心,林医是我家侯爷信重之人,他知道的多了去了,人家口风紧着呢。至于请旁的医……这不是信不过林医嘛。”
说完还摊摊手。
盛紘气了个仰倒,对着王氏连连跺脚:“你……你还不认错……!”
王氏心头邪火乱窜,胡搅蛮缠道:“老年纪大了,愈发贪嘴,吃了生芽的白果,身不好,倒拿几块糕饼来冤枉我!我告诉你们,要我认了,除非我死!”想了想,又骄傲的补充一句,“你们当我娘家无人了不成!”
盛紘想到王家如今就在近侧,顿时哑了嗓。
明兰以袖掩口,笑得满眼泪水:“怕是不知吧。这银杏芽汁,若只少许是无大碍的,要吃生芽的白果直至昏迷不醒,至少得吃下一两麻袋呢!不过……”
她摁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倒不必寻死觅活的。若觉着我和老爷不公,咱们不妨上公堂,请府衙大老爷审上一审,不就成了?”
此言一出,盛紘和王氏皆是大惊,王氏骂道:“你个死丫头!你不要脸,盛家还要脸呢!”盛紘暴跳大吼:“你敢!”
明兰站在当中,漠然道:“老爷倘若不愿将事闹大,就请好好劝说罢;否则,我就一纸状书递到有司衙门去。再不然,老爷大可叫齐府内家丁,和我那些侍卫们狠狠打上一场,把证据和老都藏起来,叫我告无可告。”
盛紘急得直顿足,倘若真在自己家里打起来,叫四邻知道,那自己是不用见人了。
“好孩。你要为老出气,我也体谅你的用心。”他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说,“可都是一家骨肉,何必非要把事闹绝呢,咱们关起门来慢慢查。”
“一家骨肉?”明兰眨眨眼,“爹爹不说,我倒忘了。这满府里,各个都是骨肉,是至亲。”滴答一声,一滴泪不知何时落到袖上,“我和爹爹是父女骨肉,和兄姐是手足骨肉,和几位嫂嫂生了盛家的骨肉,我们一家都是骨肉——只除了老。”
不知不觉间,滚烫的泪水奔涌出眼眶,明兰重复道:“只除了老。她没有亲骨肉,爹爹,大哥哥,大姐姐,还有我们几个,她一分半点血脉都没留下。想那下毒之人,也是料定了这点。有娘家人出头,老早跟娘家断了干系!是呀,如今咱家势头正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翻了天呢?!”
盛紘瞧着女儿嘴角边明显的讥讽之意,阳穴猛的抽搐几下,伸手一耳光便甩过去,明兰生生受下这一掌,脸颊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的她只抽冷气,却依旧不依不饶,她抚脸冷笑道:“老爷,我昨夜调派人手把府里堵了个严实,你当是为何?!”
盛紘收起手掌,森然道:“你一意孤行,可要想好后果!”
“我早就想明白了。”明兰满腔悲愤,“按着父亲素来息事宁人的性,为了几家人的脸面,这事必然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的事,我依了老爷也未尝不可,可此事断断不可!”
盛紘冷笑连连:“看不出,我倒生了个能耐的女儿,如此忤逆生父。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明兰抑制不住眼泪往外流,“我知道。过了这回,父亲兴许再不愿认我,大哥哥与我生了嫌隙,大姐姐再不理我,更别说大嫂嫂和五姐姐。便是侯爷,怕也会怪我不懂事。我是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将来再无娘家可依靠,我今日说句明白话罢——”
她狠起心肠,嘶着嗓道,“为了给祖母讨回公道。我父亲,兄弟,姊妹,乃至如今富贵尊荣的安逸日,都可以不要!”
说出这句话,就什么都豁出去了,明兰傲然道:“此事只两条。要么,把事情都交代了;要么,我去顺天府尹击鼓鸣冤!老爷看着办罢。”
盛紘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瞪着女儿的目光愤愤不已,可事已至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转头去瞪王氏,“到了这个田地,我也顾不得脸面了。你若还犟嘴,我只得休书一封,大不了得罪王家,从此不再往来就是。”此事若能捂住还好,可一旦闹将出来,立时就是大事;小则受贬,大则丢官,甚至吃上官司。
王氏也被吓住了。
这十几年的印象中,明兰从来都是小聪明,小乖巧,知情识趣,懂得见好就收,从不与人为难;可今日她却如疯了般,咬死了不肯放手,还敢跟生父作对,说这么狂悖的话。她抖着手指道,“你敢……竟敢忤逆尊长……”
“待这回事了了,尽管去告我忤逆。”明兰淡淡道,“倘若那会儿还无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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