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几日,王氏启程之日已届,长柏于阴凉的清晨给母亲送行,华兰和如兰互相依偎着含泪道别。王氏已泣不成声,长柏居然还道‘早去早回’——十年呐十年,怎么早去早回呀?!直把她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此后盛府便由两个儿媳掌理,香姨娘专事料理盛紘起居,一概事务倒也井井有条。没了日常拌嘴吵架之人,身旁尽是温顺的侍妾,盛紘竟觉出几分寂寞来,某日对长柏幽幽说了句:“你娘本性不坏,这么多年来,我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海氏来探望明兰,顺嘴溜了出来,明兰捂着帕笑倒在榻上。
“老愈发好了,现下能绕着池塘走上半圈,一顿能添半碗饭,你哥哥说,照这么着,待他述职完,就能一道上任了。”
明兰笑道:“这回,个孩儿都带去罢。”
海氏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最高兴之事,嘴里却道:“你哥哥要给全哥儿启蒙,还要教闺女规矩,他说呀……呵呵,老人家养孩,再明白的,也难免宽纵了。”
明兰戏谑道:“那是,谁及得上哥哥呀,他是娘胎里带来的老成持重!”
她深深同情长柏的孩,有这么个爹,童年该多么悲催呀,待顾廷烨回来后,她就与他说了,谁知男人持相反意见,大掌摩挲着团的脑袋,“我早想过了,想来咱们儿,若爱习武也就罢了,多少好手我都能寻来。可若想习……还得交给舅兄。”
明兰大惊失色:“你也下得了手!”他又不是没见识过长柏的严厉,对自己亲妈也下得了手,手指都不用动,光斥责就叫人想跳河了。
顾廷烨把胖儿扛在肩上,叹道:“自己下不了手,才要叫别人下手。”
明兰:……
此刻的热,独带了股闷,直叫人透不过气儿来,偏此时明兰用冰尤其得小心,叫她恨不能扯掉衣衫果着才好。如此炎热,孕妇已是难熬,产妇就更不容易了。
九月初,小沈氏终于分娩,痛苦一天一夜才产下个女儿,听说险些性命不保。明兰不方便去探望,倒是郑大夫人来过一趟,送来个红线缠的福件。
“这是几日前从广济寺求来的,一个给弟妹,盼她顺顺当当,后来听说你也有了,就也给你求了一个。”郑大夫人面色疲惫,无精打采,“不过你不戴也成,我瞧也不甚灵验。”
“这话怎么说的?”
郑大夫人叹道:“这回弟妹罪过受大了,医说她落了病,以后不容易再有了。唉……她年纪轻轻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明兰默了半响,劝道:“大嫂素来待我亲厚,今日我冒昧一句,您宽些心,兴许就是这福件,沈家姐姐才逃过一劫,也未可知。”
郑大夫人笃信佛法,叹道:“罢了,就当命里该当这遭劫难。”她双手合十,低声道,“这孩打小父母缘浅,兄嫂带大,如今只盼佛祖保佑,叫她儿女福泽厚些。”
遇到这种真正高尚人格,宽容仁善的好人,明兰反而不知该怎么劝了,讪讪了半响,只好叫人把团哥儿抱出来放软榻上,表演一段s线蛤蟆步。
小胖重心不稳,蹒跚几步,就会‘平沙落雁,屁股向下’,每回摔倒,胖墩粉气愤,用小肥爪卖力的打软榻,然后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继续挪动,直把郑大夫人逗笑,抱着团哥儿狠狠亲了两口,以她平日不苟言笑的肃穆性,实是难得了。
送走郑大夫人,明兰头回庆幸自己此时怀着身孕,否则去探望小沈氏时,该说什么呢?
明兰摇扇叹息,她还是修行不够。
炎炎酷暑,蓉娴两个早开始夏休了,每旬只需上一两日,明兰此刻闲暇,就教她俩些家务,没的变成第二个顾廷灿,只知清高,却不会持家。
从府库里寻出几本陈年老账簿,拣四本采买粮食的,叫两个女孩换着看,却不许互通消息,十数日后到明兰跟前交成绩。娴姐儿看出五处错,蓉姐儿却瞧出十八处。
明兰一边摇着美人扇,一边鼓励她俩畅所欲言。
蓉姐儿先说,将那十八处错一一指明,“……因庄上会送粮来,是以府里每年向外头买粮不过两回。可这账上写的,每回都比上回贵,若说春夏节气不同才致贵贱之分;可我比对了那几年的,便是同样月份,也是回回比上回贵的,这里头分明有鬼!”
她越说越气,似恨不得把那几个污了银钱的下人捉起来打一顿。
娴姐儿第二个说,小姑娘微微而笑,“我觉着,持家不该过严,若锱铢见罚,连散碎银都不放,怕会因小失大。不过……”她脸上红了红,“我比对了附册,瞧见那几年‘涝灾粮贵’,我听人说‘涝灾害年’,大约是这个缘故吧。”
蓉姐儿当即红了脸:“我……我也看了附册,见到处都写着种种艰难,总是推诿之词,我觉着有假……”
“那你们可有求证?”明兰微笑道。
两个女孩一齐摇头,几十年前的老黄历,怎么求证呀。
“那好,再给你们几日,看看能否察出些什么来。”
蓉娴俩面面相觑,只好迈步出门。又过了十数日,两人兴冲冲的奔来寻明兰。
娴姐儿先开口,额头亮晶晶的汗珠也来不及擦:“我找到后院洒扫的一个老嬷嬷,她家里原是京畿周遭务农的。她说,十八年前那阵,天下风调雨顺的很,她自小就有馒头吃。反是到了十多岁时遭了灾,才拖儿带女的卖入府中。”
蓉姐儿也是满脸兴奋:“从薛先生那儿借到一本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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