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脑部受到撞击,导致他记忆始终停留在后院池塘溺水时,每天睡醒就把昨天发生过的事忘了,私塾里习字诵书再认真也没用,睡个午觉就忘得干干净净。
三岁的孩童记忆,本来就不甚分明,孩子哪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无非玩耍,去向祖母问安,他又长在高门世族,每天睡醒看到的不是亲长,而是丫鬟乳母,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好比被提醒要去念书见先生,什么,连先生都不记得?小少爷傻得更厉害了…
陈禾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傻子。
他本该在陈府浑浑噩噩的长大,却意外坠下摩天崖,在六岁这年拜了师。
师父是个放在石桌上的牌位,心智懵懂的陈禾有很长一段时间闹不清,将释沣当成了师父。
初始每日清晨,棉被掀动,爬出一个软白团子,肉嘟嘟的手拎着被子,傻愣愣顺着释沣的膝盖往上看。
修道求仙者容颜经年不改,乌发如漆,不挽不束任其散落,因为过长,有几缕还垂到了团子头顶。
陈禾每天都会好奇的仰起脑袋,伸手握住,冰凉顺滑的手感很快就脱离了胖拳头桎梏,碰触到陈禾鼻尖,让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小喷嚏。
释沣双眸微睁,垂首看他。
陈禾歪过脑袋打量四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里不是陈府,他好像也不是三岁。
密宗灌顶之术,传大智慧,通世间奥义。
让垂髫小儿瞬息变成通晓经卷学博古今的文豪很难,但使孩童识字,辨善明恶还是简单的。
灌顶就像一卷留在脑海里不用翻阅就能融会贯通的书籍,密宗高僧以此为传承顿悟佛法,释沣在这项神通上的能力有限,仅仅可以让陈禾每天早晨醒来时,不再懵懂迷糊的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对世间万物拥有基本常识——在迷心症治愈前,陈禾总不能永远以三岁幼童的心智活着。
团子笨拙的爬到旁边,规规矩矩的给自己穿好衣服,扯着释沣的袍角,软糯糯的喊:“我饿了。”
释沣拈起几块鹅卵石,随手一抛。
落地一道金光,石块化作数个人影。有老叟樵夫,也有挎着篮子的妇人,面容栩栩如生,向释沣与陈禾俯首行礼后,就遁地而走消失无踪。
陈禾吃的用的、以及正常孩童玩的物什,都是这般神通驭使的傀儡去集市上购买。
摩天崖底只有不需五谷轮回的修真者,数百年不闻烟火食,现在每天清晨属于释沣的山壁那处洞府内都会飘出香喷喷的肉包与热粥味。
距离释沣洞府最近的就是那个白眉老道,他抽抽鼻子,叹了口气。
“谷主错了,有迷心症的娃娃也挺好养的,每天给他吃同样的东西也不会吵闹。”因为都忘记了嘛,哈哈。
“长眉道友,今日轮到你了吧。”另一个“邻居”遥遥的神识传音。
“唔。”
老道伸手理理长须长眉,仙风盎然从蒲团上飘起。
出得洞口,就看到释沣踏着飘落的棠梨花瓣,涉入冰冷的山溪。
一个裹得厚厚的团子,迈着小短腿跟在溪岸边跑。
陈禾从刚来黑渊谷的体虚气弱,变成如今面不改色呼吸均匀。
内家调息的基本法门已随灌顶之术蛰伏在陈禾潜意识中,让团子跑得气喘吁吁将它激发出来,再以自身灵力引导气息运转三十六周天,是最初每天早晨释沣都要做的事。
不到旬日,现在陈禾只要开始跑动,身体自然而然就在调息吐纳,并且因为不知道怎么停下,一整天都维持着这玄妙的状态,直到夜幕降临沉沉睡去,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就算陈禾什么也不记得,身体却还是有记忆的,练过的功法,吐纳汇聚在丹田里元气,又不会随着主人忘记而消失。
溪水寒冷彻骨,贯穿整座黑渊谷,释沣每日修行的深潭在山溪尽头。
缠在腕上的颗颗念珠近似半透明,散发透彻的银辉,溪水逐渐没过释沣的小腿与膝盖,最后他走上一块布满苔藓的青石,红色衣袍长长的逶迤漂浮在水波中,被浸透后润泽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鲜红。
念珠串太长,尾端垂落水中,大小均匀的珠子自他的指尖一一滑过,被淬炼得更加透彻。
他不念经文,也不吟佛偈,敛目肃穆,无声无息。
陈禾追着跑到水潭边,呆愣的看着释沣,一头撞到了早已仙风道骨在那里摆造型很久的长眉老道。
“小娃娃当心。”道人拂尘一挥,轻描淡写的隔空接住陈禾。
团子收势不住,短腿左边绊到右边,在地上滚了一圈,直愣愣的坐在地上。
数道停留在河滩上的神识不约而同的——
“哈哈哈,每天都摔!”
“滚的姿势都一样,看来明天释沣也要给他穿得非常厚实。现在天气还凉,到夏日要如何是好啊哈哈!”
长眉老道也在偷偷忍笑,他伸手摸摸团子头顶的虎头帽:
“小娃娃,你可是在家里后院池塘玩耍,落水后忽然来到此地啊?”
陈禾眼睛一亮。
“嗯…是否还觉得此处有些熟悉,虽没来过,未见过此人,却很信赖他?”长眉老道装腔作势的用拂尘指水潭青石上的释沣。
团子呆呆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有命中注定的缘法。”老道神秘一笑,挥开的拂尘金光点点,做世外高人状。
“嗯,你们是神仙…”团子煞有其事的点头,潜意识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变戏法,他仰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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