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昭:……
“荀师兄,你其实不叫荀自在,而是叫荀自从心,对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修士也同样如此……”
一阵轻盈的步伐奔跑过来。
“荀师叔,你要的刻了松林的墨锭我找到了……谢师叔!”
谢蕴昭眉心一跳:“小川?!”
“哇,真的是谢师叔!”
一团影子扑过来,撞进谢蕴昭怀里。瘦小的姑娘紧紧抱着她的腰,抬头时露出满脸傻里傻气的笑。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裙,打扮得和凡人的小丫鬟差不多。她手里还捏着一块墨锭,黄色的、有着兽类竖瞳的眼睛被法术变成了深棕色。
谢蕴昭面色微变,一把将小川拽到身后:“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跟荀师叔一起完成任务。”佘小川从她背后钻出来,傻乎乎地说,“可是平京不让我们进去,荀师叔说干脆趁机游历红尘,还教我给人卜卦算命呢……”
荀自在扯下脸上的书,看着谢蕴昭警惕的模样,眉眼耷拉得更厉害:“谢师妹,我又不是拐骗小娘子的坏蛋。小川跟我出来,我师父知道,掌门知道,你师父也知道,柯师弟更一清二楚……如果我想做什么坏事,大约会被长辈、同门一并剁了。”
佘小川挠头:“这和柯师叔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谢蕴昭今夜是气着了,没好气地一拍她脑袋,“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佘小川捂头,有点小委屈:“我不是一个人,是跟荀师叔一起出来的嘛。”
谢蕴昭皱眉。虽说她大致有信心,荀自在不会伤害小川,但近来多风雨,她现在不由产生了一种小孩儿所托非人的忧心忡忡感。
荀自在撩了撩眼皮,再度坐直身体,伸出右手,掐了个手势。
“我荀自在以道心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伤害佘小川一分一毫。谁想伤害她,我拼了这条命也会阻止。”他说得异常随便,眼神却也异常认真,“谢师妹,这样你可信了?”
谢蕴昭怔了怔。
佘小川也怔了怔。
小姑娘迷惑不解:“怎么了,说得这么严重……我们不就是出来走一趟么?荀师叔?谢师叔?”
她抽了抽鼻尖,这才迟钝地问:“谢师叔,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她立刻担心起来。
却并未得到语言上的回应。
谢蕴昭只是又一次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沉默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荀师兄,我并不清楚你的真实打算。但如果你真为了她好,你还是说明真相吧。”
荀自在笑了笑:“知道得越多也就越痛苦。谢师妹,我的事我自有打算,倒是你……平京大阵已封,你要如何回城?”
“这个么……”
“若你没有别的打算,可以去沉璧江里一探。”荀自在指了指西方。
平京北面有一座珉山,沉璧江便从山上流下,蜿蜒向西南流去,将恢弘的平京城半包在江流怀中。
平京城中虽无河流,却有湖泊和井水;地下水系相连,直通城外的沉璧江。
谢蕴昭盯着荀自在:“荀师兄果真很熟悉平京。”
“书读得多,文化就比较多。年轻人,就算修仙也还是要多读书。”荀自在安然自若。
佘小川站在两人之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服气地嘀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嘛。”
谢蕴昭再拍拍她的头。她对荀自在说:“最近我可能会在城里动手。若届时师门援助未到,还望荀师兄真念着同门之情,助我一臂之力。”
“敢不效死?”荀自在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但到时候,说不定不用我出手。”
“什么?”
荀自在微微地笑起来。这是一个和他懒洋洋的气质十分接近的微笑,却又多了一丝神秘的、若有所思的含义;那细微的提示藏在他没精打采的眼神之中,仿佛一个无言的凝视。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谢师妹难道没有感觉?”
他卷起书,指了指天空:“瞧,天就快亮了。”
话音未完,人类聚居的地方就传来第一声打鸣;早起的小贩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瓜果、蔬菜、热腾腾的早餐。
天际隐约发白。
晨光来得如此之早,宛若盛夏。
谢蕴昭凝望着天际的微光,心中忽然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怦然跳动、迅速膨胀。
……怎么可能?
清爽的晨光中,佘小川捧起手中的墨锭:“是啊,已经清晨了,所以荀师叔才开始摆摊算命了,不是么?”
*
哗啦——
谢蕴昭才堪堪从水面冒头,迎面一个什么东西就砸了过来——小小的,还连着一道银色的、反光的细线。
她侧身避开,就听那小东西砸出一点水花。
“偏了。”
岸上传来一道淡漠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但若仔细听去,其中似乎有一点遗憾。
谢蕴昭浮在水里,看见岸边端坐着手执钓竿的青年。他散着乌黑长发,身穿雾灰道袍,端正地坐在一块岩石上,直直“看”向她的方向。
晨光熹微,世界尚未褪去黑暗,四周似乎都漂浮着朦胧幽蓝的雾气。晴雪苑里的学子尚未起床,四下寂静无声。
镜湖水面被划出两道迤逦白浪,又扩散为一圈圈的涟漪。
谢蕴昭游过去,没好气道:“偏什么偏哩,你大清早在这儿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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