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渊一挑眉。
帝师丹离是一代阵法大家,人族中无有能出其右。战后在赤渊附近布阵的重任,本该由他来担,但他借口年老体衰,居然给推了。
“他提议从四方征调数百人族修士,集中到京城,亲自考校了一回,最后有二十五位人族高手脱颖而出,联手用阵法困住了他。丹离认输后,上书给这些人求了官爵,便将赤渊防事交了出去。”
宣玑飞快地说:“年纪大了不亲自干活,至少也做监工吧。丹离是个操心劳碌命,能过问的都要过问,怎么就在这么大的事上大撒把了?你俩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赤渊翻脸的吗?”
盛灵渊的脚步轻轻敲打着墓道松软的地面——朝堂上的事,三言两语很难说清,他和丹离裂痕始于巫人族,彻底恩断义绝于“千岁”,到了建赤渊阵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粉饰的太平了。
昔日的师徒当时像绕着斗兽场转圈的猛兽,在你进我退之间微妙地互相试探角力。赤渊大阵的建设权当然不是丹离主动交的,是他夺过来的。
只是……丹离这一处小局面输得确实很有风度,后来也没在这上面搞什么文章来恶心他。
宣玑当时刚失去剑身,神智也不太清醒,作为一个浑浑噩噩的旁观者,他反而能从更抽象的角度开脑洞:“你想啊,孟夏把清平司暗卫溜得全国跑也抓不住她,不就是因为她对丹离那点手段门儿清吗?最后在赤渊被捕,恰恰是因为丹离没参与过赤渊守阵。你觉不觉得这就像丹离在那故意留了个她不知道的‘后门’。”
影人孟夏逃亡四年,最后在能困住丹离的法阵群里落网,到底是冥冥中有巧合,还是……这二位在斗法?
宣玑感叹:“这要是真的,这对‘佳话’可也太塑料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快乐地欣赏小姑娘们嫖丹离?”
盛灵渊回过神来,笑骂道:“什么跟什么,你积点德!”
“话说回来,”宣玑问,“陛下既然怀疑,就应该有怀疑的对象吧?如果她不是丹离的影人,会是谁的?”
“丹离深知影人之害,确实不可能随身带着别人的影人,”盛灵渊说,“如果……那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半血朱雀的帝姬绾绯。”
“你……”宣玑强行把差点脱口说出来的“你妈”俩字咽了回去,“啊?”
盛灵渊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从小就对亲友没期待,幼年时对母亲的一点期待早被陈太后掐死在襁褓里了,提起生母跟陈述前朝历史似的:“他们那个年代,妖族贵族几乎人人蓄养影人,很多贵族不止养一个,更有离谱如九驯的,养了几百个。丹离是帝姬用‘大明光祭’赋生的,神像赋生的丹离和献祭人应该是契约关系,如果是这样,那绾绯帝姬留下的影人很可能是个……怎么说呢?类似‘监工’吧。”
“如果是这样,那丹离直接对孟夏下手,就相当于是祭文违约?”
“唔,”盛灵渊态度颇为谨慎地点点头,“她作为影人,在主人死后能保持神智,说不定也和大明光祭有关……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在所有祭文中,大明光祭是最特殊的一支,据我所知,此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成过这么一次,除了当事人,世上大概没人敢说自己懂。”
说话间,他们俩已经来到了细窄的墓道尽头,墓室颇为狭小,里面的东西已经作为文物搬走封存了。没有棺椁——棺材也是人才有的风俗,妖族不讲究这个,倒不奇怪——只有一个八角形的小小祭台,上面空无一物,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是正常的,大妖快要陨落的时候,大概能有八百双眼睛盯着盼着,等着分尸体。除非墓里有等闲破不开的厉害机关与阵法,不然一般情况,尸体都存不了多久——尤其这种心大架在地脉眼上的墓,早不知道被人刨过多少次了。
古墓的墙壁和地面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了,墙角贴着仍在运行的能量监控设备……设备上的数字平稳地跳着,显示此地无事发生。
“障眼法?”宣玑伸手捋过光滑的八角祭坛,不太确定地问盛灵渊。
他没有挖坟拿尸体下酒的喜好,对这些地下手段向来不太精通。
盛灵渊在八角祭坛周围转了两圈,徒手在祭坛上画了个复杂的铭文。祭坛上的尘土瞬间随着森冷陈腐的气息涌起,又被盛灵渊掸开,只见空白的祭坛上露出了古老的法阵铭文。盛灵渊半跪下来,仔细描摹过阵法上的纹路。魔气与阵法上的气息狭路相逢,在盛灵渊指尖撞出一串针锋相对的火花,每一笔都分外熟悉——是丹离的风格。
但不是丹离的笔迹。
丹离是个摆碗筷都得对齐了桌子缝的人,满朝上下,论奏表工整,没有比得上他的。法阵上的铭文笔迹却很暴躁,有些地方几乎像乱刀砍出来的。
“可如果她是那个……公主的影人,那为什么是个女的?除了断袖,影人一般是异性啊。”宣玑蹲在旁边,看了看那法阵,“我好像没听说过她老人家男女通吃。”
“影人是女人有什么稀奇,”盛灵渊古怪地笑了一声,“没准脸都是照着她自己长的……只是失去主人的影人面貌会模糊,没人注意到而已。”
宣玑愣了愣:“你是说……她自恋啊?”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有的人喜欢和自己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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