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披挂的门楼愈来愈近,锣鼓唢呐声也越发来劲儿,高亢响亮,喜庆喧天。
终于抵达。
穆清头一个下马。
紧接着是张少寒同孔祥二人。
二人下马后边牵马绕到穆清身后,喜轿也跟着停了一下,待穆清下马后,轿夫们方又抬着喜轿朝门前走。
喜轿停下那一刻,沈霓裳忽地唤了一声。
“妙真。”
喜乐奏得声音太大,第一声妙真没听见。
沈霓裳又叫了一声。
这一回沈霓裳似乎贴近了左侧轿窗。
妙真听见了。
妙真一怔,应了一声:“奴婢在。”
“……是哪一日?”
周遭太过吵闹,妙真只觉心头蓦地一跳!
愣了一瞬,妙真挨近半步低声:“太吵……奴婢听不清小姐的话。”
此际刚好穆清三人转身站定,喜轿又开始晃悠悠起行。
妙真凝神细听,沈霓裳没有再说话,可即便沈霓裳没再追问,但妙真还是觉着一颗心无端端发紧。
她是没完全听清,这样喧闹的场景中哪儿能同平常一般字字清晰,但影影约约,还是听足了八九分。
沈霓裳问的好似是——他们上月回来是哪一日……
沈霓裳怎突然问起这个?
妙真有些心乱。
尽管心乱不安,但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楼,妙真还是按捺住,在喜轿缓缓停下的那一刻同玉春四人迈步迎了上去。
就在此时,一道怨恨交加的凄厉女声从人群中响起——
“沈霓裳……你给我出来!”
是……妙红!
只头两个字妙真便听出。
浑身豁然一震,转首望去,面色霎时白了白!
言笑晏晏的人群中,一身狼狈的妙红拨开人群,俏面泪痕宛然,双目通红含恨,朝着喜轿所在的位置一步一步逼近。
“妙红?”
玉春呆愣喃喃唤了声,一脸的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地望了身侧脸色煞白的妙真一眼,不知为何,心底似冒出些凉气。
连着玉春在内,三个丫鬟都本能第一时间看向妙真,妙真僵硬当场,一瞬间闪过的太多念头反倒让一向稳住有主意的她心慌意乱,生不出反应。
不仅是妙真四人,周遭的看客连着别院维持秩序的管事下人在这一瞬间都愣住了。
别院的管事和下人是识得妙红的,也知晓妙红是亲家母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这几日妙红帮着准备亲事,别院众人对这个圆脸爱笑说话又利索的丫鬟印象很是深刻。
管事愣了下,便本能地朝门前一身大红喜袍的穆清询问般望去!
一望去才发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穆清的神色虽是还镇静,但脸上却已不见半分血色。
甚至穆清都没有发现他望去求救般的问询视线,穆清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妙红身上后,很快就移开,直直地落在那静无声息的喜轿上!
喜乐还在响,但声音已经稀落了下来。
说来话长,不过几个眨眼间,见此状况管事也顾不得再请示,忙递了个眼色,离妙红最近的两个别院男仆便去阻拦妙红。
张少寒在最初的一愣后,眼底掠过一丝急色担忧,大步朝妙红行去。
妙红喊出那一声后就死死地盯着喜轿,直到见两名男仆朝自个儿行来,前方的张少寒也朝这边走过来,妙红眼中滑过一丝凄然恨意,泪珠滚滚而下,猛地挣脱男仆伸过来的手,冲着喜轿凄厉咬牙恨声:“沈霓裳你还有心思成亲?你还有脸成亲!你知不知道夫人她就快死——”
张少寒脸色倏一变,蓦地丢出一枚铜钱打在妙红身上,妙红身子霎时一僵,下一刻张少寒已经飞身过去将妙红软下的身体接住。
妙红缓缓不甘的闭上了眼。
管事已经反应过来,门内长公主同穆东恒也匆匆带人行到门口,管事抹了把冷汗,一面扯开笑脸再次催促方才又停下的喜乐队奏乐,一面朝喜娘眼神示意。
变故突然,也没头没脑。
喜娘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场面,收到管事催促示意的目光才反应过来,瞅了一眼已到门口的长公主同大将军夫妻二人,赶紧摆出笑脸喜气洋洋拉长了语腔。
“喜轿到喜气到,新郎官请踢轿——”
喜乐声又大起,还是那般欢快喜庆。
却是无人动弹。
这新郎官傻了么,怎不动?
喜娘呆了呆,维持着几分僵硬的笑容转首冲着门楼方向又重复喊了一声,却见穆清一袭红衣长身玉立阶前,红衣猎猎,眉目如画,分明风姿绝世,此际脸上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异沉静神情。
这一刻,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穆清脸上。
穆清好似没有察觉,也好似全无感觉,身形不动,表情也无动。
一双桃花眼不见半分波光潋滟,那眸光宛若惊涛骇浪后最终平静下来的海水一般,深幽至极地定定望住一个方向。
从头到尾,视线未曾稍离些许。
一头雾水的看客众人又顺着穆清的视线,纷纷将目光再移向喜轿的位置。
“小姐……”玉春呐呐低声,又几分慌张无措转首,“妙真,这是咋了啊,妙红她,她疯了么……”
妙真脸色素白。
自妙红出现到此时已有半刻钟有余。
喜轿自停下便未有一丝动静传出,宛若无人一般。
长公主蹙了下眉便欲抬脚迈出门槛,被穆东恒一把拉住手,穆东恒沉脸示意微微摇首。
长公主唇微动,还是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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