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吕诲,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赵曙自然也看见了,但他没作声,把脸别过一边去。
如此场面,作为亚相,曾公亮总不能看不见,于是问道:“吕诲,你这是做什么?”
吕诲道:“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
“哦?”赵曙看着吕诲,问道,“吕大人,还说得不够么?”
赵曙这话一出,殿上的气氛径直降到了冰点。
官场有一个规矩,或者说潜规则,可以概括为“皇帝面前人人平等”,在皇帝面前,所有官员不分大小,彼此间不讲官场礼节,彼此间都是互相称名,不称官职,以示在场之中,尊者唯有皇帝一人,如果两人关系好,那可能会称字,以示尊敬,例如前面吕诲就称王珪为“叔玠”。
臣子如此,更无论皇帝了。皇帝叫臣子,不管是年长年少,官大官小,只要不是皇亲国戚,那都是直呼其名,当然,同样为了表示亲切或尊重,皇帝偶尔会叫官名,例如叫欧阳修为“相公”。但,绝对不会叫“大人”。
吕诲是殿中侍御史,要叫也是叫吕侍御,“大人”这个称呼向来用于下称上,皇帝都要叫你大人,你可是够涨脸了啊!
赵曙这话,怎么不让众官心中一寒?如果这不是在宋朝,或者是一个残暴的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再说一句就拖出去砍了”。
吕诲却好像根本听不出皇帝的意思,径直道:“启奏陛下。臣自任殿中侍御史,只知察朝中不公之事,奉行圣人之道,不敢违也。今闻皇太后手书,陛下之诏,臣深感愧然。此事于公理不合,然终有此果,乃臣谏之不善,举之不察,以致于此。臣有愧于先帝,有愧于陛下,有愧于朝廷,有愧于头顶这狴犴帽。臣因而自请落职,罢黜臣殿中侍御史之职。”
“你!”听到吕诲的话,赵曙差点就要拍案而起!
史馆相曾公亮更是猛吸了一口气,道:“献可,你这又是何必?”
吕诲道:“曾相公说的是,国家有此,吕某本应尽心竭力,死而后已,断不该如此见难而止,然奸人弄权,蒙蔽圣听,以致吕某无颜尸位素餐。乞求陛下恩准臣出关,或是削罢成一农夫,臣自觉心安。”
欧阳修甚至都不用看赵曙的脸,就知道此时的赵曙是什么脸色了,他正要说话。没想到,官员中又走出了一个人,这人乃是吕公著,太常寺判寺,也就是太常寺的最高长官。
吕公著“噗通”一跪,也道:“臣吕公著有奏。臣请同侍御史吕诲请落职,望陛下恩准。”
他还没说完,群臣中又走出一个人,也是一跪,道:“臣侍御史范纯仁有奏……”
一个个大臣接着走了出来跪倒。
“臣监察御史吕大防有奏……”
“臣言事御史成括有奏……”
“臣……”
一瞬间,谏院、察院几乎所有的御史们纷纷跪倒,台词都是一致的——请求自贬!太常寺、礼院、礼部的官员也都跪倒,部分六部官员也同跪了下来。
突发如此情况,便是欧阳修也慌了神。满朝的大臣,几乎大半全都跪了下来,请求自贬,这可怎么办?
只见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也是跪倒,慢慢道:“臣,龙图阁直学士,侍读司马光有奏。”
“好哇。”赵曙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也要请求自贬么?”
司马光道:“臣窃思前敕三省集议,因皇太后手书切责大臣,遂罢集议。今有此命,始末相戾,群情震骇,重以疑惑。就如皇太后意,欲濮邸称皇、后,陛下当审其可否,以臣僚所议典礼,规正其事,岂可宣扬于外,而后形于谦让。非独彰诏书反汗之失,亦损陛下爱亲之德矣。闻向者御史范纯仁到中书,曾公亮、欧阳修、赵槩皆言禁中商量,必使历久可行。睹今日命下,诚知大臣之谋有素矣。盖首议者欲变兹事,自外制中,苟逭深责,使天下怨谤归于人主,今复贻于母后,得谓之忠乎?况濮王封大国,典礼终阙,前有权罢之旨,后有且欲之言,传于四夷,人谁敢信?即园立庙,皆非所宜,嗣子袭封,于体为允。臣等伏乞圣念俯顺人情,更赐讲求,以期至当。若不归罪首议之人,天下疑惑,莫之能解,陛下至公之心,无以明辨。臣杜门待罪,畏恐旁皇,唯冀宸慈早赐明断。”
司马光毕竟是司马光,这话厉害!他这番话一说,连欧阳修也有些慌神。
前面那些大臣说的话,都是些空头白话,最大的作用就是激怒赵曙,实际上就是拿自己来对赵曙进行绑架,我们是为了国家的,我现在请你贬斥我,我看你敢不敢。赵曙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并不是昏君,断然不会真的就敢把这么多大臣全都收拾了的。
但司马光这话不同,他讲出了几个关键的地方。第一点,这事是绝对不合礼法的,虽然有太后诏书,正因为此,传出去后,名声受到损害的是太后,太后前后两诏意见相反,如若昭告天下,岂不是教太后无信,濮议之事也会损害先帝的名声,太后不为先帝争,那便是无德,置太后与无信无德之地,赵曙便是不孝;第二点,这事情是宰辅们暗地里商量好的,没有和群臣商议,不符合程序,而且太后临时改议,此必然是受宰辅蒙蔽无疑;第三便是反击了,直指在场的宰辅,曾公亮、欧阳修、赵槩三人,不忠不孝,玩弄上下,反过来要求皇帝惩戒三人,意思就是你要不惩戒他们,那就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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