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多年无子的周氏日子如何艰辛,几乎是忍辱负重过来的。
骤然要她去面对所有人嫉妒憎恶的目光,周氏哪里不怕?
可怕又能怎样?
姜姒轻叹了一声,暖声道:“娘,肚子里定是个弟弟,即便是为了他,您也该醒了。”
是啊,该醒了。
过了先头那一阵狂喜,现在留在周氏心底的便只有一片平静,乃至于丝丝心酸。
紧握女儿的手,她哽咽道:“你一个小姑娘,都想得比娘还多了,可见过的是什么日子……”
“只是想着往后日子能好过一些罢了。”姜姒想起前世周氏小产的事,对府里那些个龌龊便越加憎恶,她温声安慰着周氏,又道,“待明日升福儿回来,便知消息了,另一则,女儿瞧郭嬷嬷怕是有鬼,不过如今她已被我吓住。余者,回了府里咱们再作打算吧。”
周氏记在心里,却知道女儿已然真正懂事。
她摸了摸自己小腹,靠在引枕上,微微点了点头:“你放心。”
今日说完了话,晚间便叫人上了吃食,姜姒服侍着周氏用了这才回了自己房里躺下。
她手腕上空荡荡的,竟觉有些不舒服。
前世饮下她三姐送来的鸩酒之前,她已将那镯子摔了,如今她一回来,便将镯子送走,也许是什么好兆头呢?
念头乱七八糟地转着,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头一日,早已经精疲力竭,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里天刚亮,姜姒身边也没留人照看,只把头发在身后松松挽了个髻,换了一身浅黄色襦裙套着粉绿半臂,用八珍才端来的水净过面,便出了房门。
没想到,才走出去,院子外面便有马蹄声起,很快一声马嘶,接着便在别院门口停下了。
叩门声起,姜姒打发八珍去问。
外头道:“里头可是鸿胪寺少卿姜大人夫人?宁南侯知悉有故交在此,特命小人前来送上些礼物,聊表心意。”
姜姒已进了屋,周氏也已经起身,听见宁南侯几个字,便又笑了一回,“请人进来吧。”
说是宁南侯派来的人,可来的分明是傅臣身边的长随赵百,奉着两只漆盒,后面还有些新鲜时令瓜果,说是给周氏用。
不过,中有个小的紫檀木匣子,特叫递给姜四姑娘。
小匣子精致,姜姒看着上面镶嵌的红绿宝石,心情却有些阴晴不定。轻轻翻开,只露一条缝儿,她便瞧见那戴了前世今生的羊脂玉镯子,这镯子她昨日给了问道子,如今被傅臣送回来,想必,事已成了。
她微微弯唇,刚想勾出个笑来,可眼神又转眼阴郁下去。
傅臣对她未必无心,可有心又能怎样?
周氏看自己女儿低着头,似乎带着几分娇羞,只略一笑,却对赵百道:“宁南侯的心意我们领了,有事在外,待回了京城再奉上回礼,你只管说我们很喜欢。”
“这些都是咱们侯爷和世子爷的心意,可没想着要夫人您回送个什么,要知道您这样客气,回头侯爷世子都要叫小的打嘴巴子呢!只要您跟四姑娘喜欢,小的这差事才算是办妥当了。”
赵百嘴巴甜,又连声说了几句恭维话。
昨日世子爷心情似乎不错,晚上便吩咐了赵百这差事。偏僻柳镇,这样新鲜的水果哪里来?都是今日一早快马从京城给侯爷送来的,谢公子想贪吃得几颗葡萄都被世子爷打落手,足可见四姑娘在世子爷心中的分量。
赵百今日来,送了东西,就为四姑娘一句话。
往常姜姒都要意思意思说两句,可今日怪了,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四姑娘说话。
赵百心里纳闷,游移好一阵,也没等到,最终只能告辞了。
回去时候,世子爷打马从镇外来,正叫人去花楼里寻谢方知去,见了赵百,他马鞭子一甩,只问:“四姑娘怎么说?”
赵百暗暗叫苦,嗫嚅道:“没怎么说。”
傅臣是一身藏蓝绣暗百福纹劲装,因着骑马,袖口收紧,自是丰神俊朗,气质挺拔。
他到了地方,也不下马,闻得赵百此言,只一看前面花楼,把眉一皱:“没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是没怎么说,啧,都说是女人心,海底针,这姜家四姑娘的心可比那海底还深——”
揶揄调笑之声忽的插了进来。
众人抬眼一看,但见花楼上面,那浪荡子温香软玉在怀,琼浆玉液盈盏,吃的是龙肝凤腑,弹的是山高水长,人道其腹中锦绣文章,舌尖珠玑莲花,不是谢氏方知,又是何人?
傅臣只在下头冷笑,道:“上去把他绑了,回头报与谢老先生,看不抽他个皮开肉绽。”
公务繁忙,也敢来寻花问柳!
赵百偷笑了一声,被谢公子这一时打岔,傅臣问话的事也暂断了,不一会儿官差来报山中情形,于是众人撤走。
别院里,八珍与郭嬷嬷将东西奉了上来堆在案头上,姜姒手扶着茶盏瞧了一眼,果都是些精致吃食,各式糕点,连着此地难得的石榴,蜜桃,几串蕃葡萄……
周氏只觉姜姒今天有些奇怪,不由道:“今日你怎的不说上两句?”
“无甚可说的。”
姜姒垂着头,为不使她娘怀疑,又添了一句:“我不说他也知。”
周氏这才笑起来,不过姜姒已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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