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建世皇帝连下两道诏书。其中一道禁止百姓买卖妻子,百姓有出卖妻子为奴婢,其妻子想归其父母者,从其便,如主人从中阻挠,按律令论处;另一道是针对王莽时期吏民被当作奴婢的,若是当时的事情不符合汉法,则将这些奴婢一律免为平民。
这两道诏书在解放奴婢方面比较克制,只是一个序幕,但是仍然释放出了一大批人力,这些当初卖身为奴者,自然都是彻头彻尾的无产者,官府仍旧依照旧法,组织他们屯田。
这一年,出现大批无家可归的流民和奴婢投奔官府,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皇帝会让他们吃上饱饭。对于这些人,由各地官府组织将其就近迁至战乱严重人少田多之处屯田,充实当地人口,发展当地农业生产。
洛阳一直是两汉战场的前沿,人口损失最大,因此成为了最大的迁徙目的地,一年时间,皇帝迁徙了数万百姓充实洛阳,使这个千年故都慢慢地恢复了人气。除洛阳之外,寿春、合肥、黎阳、蓟城等地也涌入大量人口,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又有了人烟,整个国家向着恢复繁荣而努力。
尚书令郑深每天都在忙,大汉处于大战后的元气恢复期,事情太多了,作为一个政策执行机构的最高长官,他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事情要做。
郑深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心头的劲儿却很足,他觉得自己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遇到了好的皇帝,才能像现在这样,充分地发挥才能,做着与国有益的事情。达则兼济天下本就是他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是最幸福快乐的事。
想起当年在临晋之时,他差一点就离开了刘钰,投到刘秀的怀抱,郑深有些后怕,人的命啊,也许在转瞬之间就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带来完全不同的人生。
郑深不知道,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也时常慨叹,如果当初不是来到华山,如果当初没有一个跟头摔下山坡,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有时他有一种奇怪的想法,那个魔都里的三十平方米的小窝,如今是谁在住着,会不会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放牛娃?
他曾问郑深:“子渊,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不须如此为天下忙碌,不须为衣食奔忙,每个人只需要为自己而活着,你想要做什么?”
“臣,大概是要做学问吧!陛下呢?”
“朕,或许就是个宅男,吃了睡,睡了吃,天天猫在家里。。。玩游戏。”
郑深虽然第一次听说宅男这个词,但是立即懂得了它的含义。他只当皇帝是偶发感慨,心思立即回到了天下大事上。
“陛下,臣还有个疑问。如今天下已有中兴之兆,若能恢复到武昭宣盛世之时,甚至比当时更加强盛,人口越来越多,田地不够耕种,那时该当如何呢?”
皇帝笑了,“子渊,你以为,朕一直打击豪强,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是避免土地集中在少数人之手,一步一步平均田地,让天下百姓都有田种?”
“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根据当下的经济形态采取的措施。”皇帝顿了一顿,好像是在思考如何解释得更清楚,“其实朕并不是绝对反对土地兼并,实际上将农田集中耕作效率更高。”
郑深瞪大了眼睛,看着年轻的皇帝,越发觉得看不透他,不知道他的脑袋里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在他看来,抑制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都要做的事情,否则只富了少数豪强,老百姓没有地种怎么维持生活?
皇帝又道:“凭借现在的耕种方式和土地产出,需要全天下百姓一道辛勤耕作,才能勉强维持温饱。可是子渊,你想没想过,若是以后我们有了更好的农具,可以更高效地耕作,有了亩产更高的粮食作物,人人都吃饱之后,天下尚有余粮。也许大汉只需要一半的人口,种出的粮便能满足全天下人食用,那剩下的那些人做什么?”
“闲了一半人口,要出大乱子的。臣以为更需要打击豪强,平均田地,让人人有田种,有事做。”
“人越来越多,就让他们在人均越来越小的土地上刨食吃?那样太低效了!朕不这么想。”皇帝若有所思,“或许我们可将田交到少数人手里耕作,其余的人去晒盐、开矿、营造房屋、修路、造纸、造玻璃,还要一大批人去货殖,让他们将田主手中的粮米贩到无地人之手,将南方物产贩到北方。”
“陛下是说要兴工商之业?”
“是啊!只要工商业的蛋糕,哦,只要工商业的规模足够大,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力。人人都有生活来源,那么就算土地兼并,就算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也不是不行,大规模耕作效率比起碎片化的耕作更高效。”
“陛下在全天下推行纸张,在各郡开设造纸作坊,就是为此么?”
“不全是,如今人力不足,还不能大兴工商,营建造纸作坊主要是为了推行纸张,降低书藉成本,让更多的人能够读书。多少年后,等到普通百姓也能读书,能够参加科举,哦,朕说的是国家的选官考试,当官吏不再被豪门垄断,那么即便他们占据最多的土地,也不过是普通的富人,权势下降,便不能称之为豪强,朝廷也不必专门对付他们了。”
皇帝笑着道:“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朕还是不能放过他们,明年再迁一批豪强来五陵邑吧!”
郑深晕晕乎乎地出了宫,他虽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可还是不能完全理解皇帝的想法,也不太相信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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