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名声对于一个大儒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郑深忽地心里一惊,难道小皇帝是故意如此,堵死他改换门庭的路径,让他无路可走么?难道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有这一份高深莫测的心机?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是不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陛下?
无论如何,郑深觉得自己已别无选择了。
他停下马,勒转了马头,弟子迟疑问道:“夫子要回去吗?”
“寄情山水,远离朝堂,乃郑某向来之志,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故陛下虽贵为天子,亦不能夺深之志也。”好在他要追随刘秀之事从未对人说起过,连他的儿子郑白也不得而知,此时他还可以用山水之志来说事儿,硬找回些面子。
“然此际时势异也,陛下救了郑某的性命,郑某此身已属陛下,当披肝沥胆报陛下于万一,焉能为一已之志而忘恩义大道,弃陛下而去乎?”
郑深叹了口气,说道:“山水不移,可待深于后日也。”
这个场子找得算是比较圆了,身后的弟子已经在默默背诵,准备日后记载,为夫子传之后世了。
他们方才一直默默地在心中佩服陛下的胸襟,此时又开始佩服夫子的仁义。夫子为了报答陛下的恩情,放弃了自己的山水之志,足可称之为“义儒”。
这一句“山水不移,可待深于后日也”说得太好了。山水又不会消失,先去入世做官,日后再去实现山水之志吧!
郑深再不迟疑,打马向南,一路不停地赶回到临晋,一见到刘盆子便拜倒在地,口称:“臣郑深觐见来迟,请陛下降罪。”
刘盆子正坐在榻上吃饭,一块牛肉刚刚送进口,见到郑深,竟扑地一口吐出,便宜了地上蹲着的一条大黑狗。
皇帝陛下扔掉筷子,鞋都没穿便跳下了地,光着脚丫子三步两步抢上前来,两手扶起郑深,激动地道:“子渊,你可回来了,朕思卿久矣。”
这时一向稳重的郑深激动得不能自持,瘦削的脸上满是眼泪,而小皇帝的大黑脸则笑开了花,嘴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一口大白牙。
刘盆子甚至在想,后世的戏曲桥段会不会有他们这一次的“君臣会”,那时郑深的白脸应该换成忠义的红脸,而皇帝陛下的黑脸应该换成俊秀的白脸,毕竟后世都以娘炮为美嘛!
君臣两个默契地完成了这场作秀,两个人都经过一番精心的算计安排,终于找到了利益的交汇点,达成了一致,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旁边观看的小班登却又另一种看法:陛下有龙阳之好,而且喜欢老的!陛下之前便与田况论兵以致于抵足而眠,现在又与郑深深情凝望,涕泣相对,充分说明了陛下的喜好。
小皇帝若是知道他的心思,恐怕也不会当一回事,别说这是个假新闻,便是真的龙阳也无所谓,在那个年代这不是什么异类行为,而是妥妥的时尚风潮,大汉朝几代皇帝都有证据确凿的基史。
接下来郑深的一番话,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被整段记入了正史,浓墨重彩地渲染描写,后世不知多少代后,一位姓罗的作家在他的著名小说《三汉演义》中,把这对君臣在临晋的一番奏对命名为“临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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