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这里是真穷。
连胜将吃完的碗放到规定的地方,又一声不吭地回了住所。
床上连床薄铺都没有,她暂时也不想去领了,都记在心里。用手随意在木板上掸了掸,将剑放在旁侧,直接坐下。
不久后同房的几人相继过来,见着连胜沉默下来,各自靠在自己的床上。
几人抬眼偷偷打量片刻,觉得她面上表情看起来虽不好相处,但应该不是一个会故意滋事,脾气不好的人。想着之后还得一起住上一段日子,总别得罪了才是,于是试探道:“兄弟,兄弟你是哪里人呐?”
连胜偏了下头,压着声音道:“南方人。”
“南方人?南方人你来北边参军?这也习惯的了?”
“难怪说呢,我看你也像是个南方人。”那小兵笑了一下,“你明日还是去和他们道个歉,服个软吧,何必与他们呛声?他们多的是为难你的方法。”
“不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这地界,不是你我能硬气的。”
连胜轻笑道:“是吗?”
房间里没有点灯,窗子合上了,怕有风。天色很快暗下来,连胜又缩在自己的床脚,几人压根看不见她的表情。
光听声音,觉得这人还不错。
小兵又问:“兄弟,我说你这剑是怎么带进来的?他们怎么许你将剑带在身边?”
连胜:“没人跟我说不。”
“是没人敢跟你说吧。这边的人都不想惹麻烦,你还一副阎王脸。”
“还是藏起来吧,以免滋事。你今日是第一次来军营,没碰上管事的,若是撞上了屯长或是百将,没你好果子吃。”
“这不是朝廷委任的武官就快来了吗,近日军营中,谁都没有好心情。不如安分一些。”
这群半大的小伙儿刚到了新地方,白天忙了一天,这会儿放松下来,多的是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地开始拉家常,又各种聊嗑。越说越高兴。
连胜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说了一句:“月亮出来了。”
小兵抖了抖被子:“唉,睡了睡了,明日还要早起。说是得去松土开地,明年才有粮食吃。”
“唉,开出来的地,也不是给我们吃的。”
“那群猢狲,光会支使我们。”
“唉,算了吧,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吃的不够,也只能自给自足了。
练兵,吃饭,种田务农,就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了。
房间内渐渐安静下去,连胜扯了扯衣袍,滑出床铺站了起来。
众人只见黑影朝着门口飘去。
“诶,兄弟!”一士兵忍不住,翻身而起:“天色已黑,你要去哪里?”
连胜手按在门闩上,回过头说道:“随意出去走走。”
“军营可不是随意可以走走的地方,何况是晚上。”那士兵出口阻拦,委婉道:“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你见谁今夜出去了?”
连胜提了提手中的剑:“我有分寸。你们睡吧。”
说着直接推开门出去,不忘将门带上,转身融入夜色中。
几人裹着被子没有动作。嘶嘶抽着冷气,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
片刻后,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他这人……真不要命了吗?”
此时城里的巡卫兵已经撤了,这日天黑得特别早。
夜里起风,城墙上的灯笼晃来晃去,又顽强地亮着黄光。不知是哪块地方没有关好,门扉撞击的声音“砰砰”传来。
百姓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早早紧闭门窗,躲在屋子里。主动将一些吃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外面,只盼他们拿了就走。
连胜竖起衣领,遮住唇鼻,在城门口坐下。
还是觉得饿,从怀里掏出干粮。掰了一小块,在手里捏了捏,然后才放进嘴里。
太干了,想喝水。风大沙重,又不想张嘴。
连胜眯着眼,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微微睁了下眼。困意消去,看向前方的黑影。
二十匹马……不,得有二十五匹。或许有二十六匹。
来者举着火把靠近,那火焰被风刮成一道长线,最终来到了城门前面。
几人勒马止步,没料到这次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影,问道:“何人?”
连胜拄着剑,稍抬了下头:“在我大梁的地界,你问我是何人?”
“哪里来的小兵,不知天高地厚。”那胡人笑道,“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没人告诉过你,看见你爷爷,有多远就给滚多远吗?”
后面的人一阵哄笑。
“今日爷爷心情好,这样,你跪下求个绕,我等就放你离开。”
连胜同样不屑道:“我是大梁的士兵,自然是护我大梁的国土。狗,尚且知道护家,你等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对面动静一顿,战马缰绳被勒紧,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吼。
为首之人冷声道:“找好明日来替你收尸的人了吗?”
连胜站了起来,拇指扣上剑格,将它推开一指。
“半仙。”连胜笑道,“他们说我活不过今晚,这是在砸你的招牌啊。”
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执算命幡从街后走出。清朗紧劲的声音混在风中飘来,他说道:“总说祸害遗千年。她的命可比你们都长着呢。自有阎王来收,不劳几位挂念。”
话音未落,又是六七道长影,从各处站了出来。
为首那胡人像是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屑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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