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环境舒适而又安静,静得几乎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个真切。波特曼一动不动坐在病床前,凝视着床上沉睡的人,外表仿若已同这静悄悄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你已经整整昏迷了半年了,你再不醒的话我就要疯了。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吗?我发誓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好好的,我可以从今往后都不再见你,不去打搅你的......只要你醒过来。”轻轻握着白一寒的手,波特曼看着他那张沉睡中毫无血色的脸,痛心疾首。
他真的,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白一寒。
明明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已恢复正常,脑内也没有出现淤血,可为什么,为什么白一寒就是不愿醒来呢?医生说,这是他自己的心理问题,出现了自我封闭状态,和身体状况无关,什么时候醒来全看他自己。
其间,顾衍在波特曼的满怀期待中来过三次。
然而——
什么用也没有,奇迹没有发生。
所以,波特曼只能继续等。
等他醒来,可越是等下去波特曼就越是感到绝望和恐惧,害怕白一寒生无可恋,真的再也不愿醒来,就这样活死人似的囫囵过完这从未让他感到快活过的一生。
他害怕这样。
情愿昏睡在这里的那个是自己,而非白一寒。可偏偏不行,偏偏他才是醒着的,被留在现实中痛苦,煎熬着的那一个。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波特曼几乎以为白一寒要折磨自己一辈子,甚至在心底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预备就这样守着白一寒过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一辈子都等不到他的醒来。
但波特曼没有想到白一寒的醒来会在平静的现实中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就在他离开白一寒,预备拿个东西的间隙里——
“滴”“滴”“滴”
连接着白一寒身体的检测装备突然响起,波特曼的通讯器瞬间收到了消息,几乎拔腿就跑用飞奔的,连气都来不及匀一下,他便已推开了白一寒病房的房门。
担心,忧虑,害怕......不敢确定,诸多情绪一拥而上充斥在了他的心头。
一时之间波特曼几乎要忘掉该如何呼吸。
而白一寒,则穿着一身宽松的的病人服,半坐在床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的看向了他,在看到他后,眼神里又莫名多出了些许依赖和亲近来。
波特曼几乎从未被他这样看过。
顿时心跳如鼓,踌躇了一阵后,也不知就这样同白一寒两相对视了多久,他才从沙哑的嗓子眼里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你.....你醒了?”
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深处有多么的忐忑不安。
他过去在白一寒面前表现出的嚣张与跋扈。
就像是刺猬虚张声势维护着自己最脆弱那一层内里的刺,而现下刺没了,他一切软肋,脆弱与畏惧都已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他最爱的那个人面前,再没一点儿遮掩。
而可悲的是——
那个人却并不爱他,甚至厌恶。
这让波特曼十分的无所适从,他根本不知道除却用跋扈和张扬来掩饰自己,还可以以何种性状面对清醒时的白一寒,面对他对自己的憎恶与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
波特曼甚至希望白一寒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这样他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实,不用面对白一寒醒来后可能表现出的对他的驱逐与厌烦,一直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守着他了。醒过神来,波特曼又难免觉得自己着实可鄙,卑劣得厉害.....他怎么能这样想呢?他爱他,就合该期盼他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而非为了一己私欲希翼他就这样不死不活的留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在白一寒没醒过来之前。
波特曼的思想时常不受控制的处在两个极端上,一面强烈谴责着自己的,一面又不受控的产生卑劣得渴求,相互煎熬,相互折磨。
而当白一寒醒过来以后。
波特曼的大脑却又开始了一片空白。
白一寒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眼底布满红血丝的疲惫男人许久,见他一句话说完后就再不出声了,踌躇了下方才决定发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波特曼被他问得有点发懵。
他设想过无数种白一寒醒来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却唯独没设想过这种。
白一寒轻轻颔首,倒不显得如何惊慌失措:“恩,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顺便告诉我,我是谁吗?”
“.....你是谁?”波特曼被他吓得不轻。
相比之下白一寒倒是显得平静得多,皱了皱眉道:“恩,如果没弄错的话,我想我应该是记忆断片了,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记得,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白一寒探询得看向了波特曼。
波特曼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玩笑后,当即慌张了起来,连忙按下了白一寒床头的呼叫键召唤起了医生。
失忆这种事情是可大可小的。
谁能担保就不是件大事呢?
医生很快赶到为白一寒进行了各个方面的详细诊断,检查结果证明他各方面的身体指标都很正常。医生推测他的失忆应当是由过久的昏睡,以及他自我封闭时对自己进行的深层催眠引起的,是他自己选择性遗忘了这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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