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萍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温柔问道:“我只知道你叫阿涉,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君涉局促的动了动藏在鞋里的脚趾,踢到了自己脚边的麻袋,才醒过来赶紧说:“我,我叫君涉,听爷爷说是取自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之意,希望我能用自己的谦卑来走过世间的苦难,不心怀恨意。爷爷说,他希望我……”君涉突然停嘴,他看余萍微笑着的,带着一脸鼓励之色的笑容,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很羞耻。
就好像在炫耀什么一样,但是根本没什么好炫耀的。
君涉舔舔干燥的嘴唇,“小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余萍,萍水相逢的萍。”
君涉呆了呆,他家里虽然穷,但是爷爷从小教他读书,他是认字的。他当年学的时候,就觉得“萍”这个字,很不好。
好像不管用“萍”这个字来组什么词语,都给人一种离别的感觉,她永远是寂寞的,萍水相逢,下一刻,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君涉嗫嚅着,半晌说:“啊,萍,也是一个很好的字呢,和小姐姐很配,和小姐姐一样好看。”
余萍轻笑,揉了揉君涉的头,“跟姐姐说,你来这里找姐姐,你爷爷知道吗?”
君涉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知道,爷爷知道。”他弯腰提起地上的麻袋,打开,“小姐姐,这里有很多书,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有,小姐姐你就都拿去吧!”
余萍忽然想起安野和自己说的,程然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在满京那种富贵地,七品这种官职可能连高门大户家的得脸下人都是不如的。按理说,翰林院这种地方就是锻炼人的,就算当年程然官职低,但是熬个几十年,坐到五品,甚至四品官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会逢迎。
可事实上,程然却是在翰林院连一年都没待上,就被罢免了。
没人知道原因,安野也没查出来。
也许,原因在这些书里也不一定。程然一个翰林院编修,还能做什么事惹怒天颜呢,除了编的书不入当权者的眼,余萍想不出神,什么原因了。
余萍回神,接过君涉递过来的麻袋,微微踉跄一下,脸都黑了。
她当时看君涉很轻松的扛着麻袋,觉得自己也能很轻松的拿起来,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吗?
结果很明显,她比不过,而且还差得很远。
余萍直起身,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安野,你把这个麻袋搬上去。”
“是,小姐。”安野扛起麻袋,噔噔噔的就上楼了。
余萍招呼道:“阿涉,你也上来吧,等我挑了喜欢的,就把钱给你。”
君涉涨红了脸,喊道:“我不要钱,这些书是我给小姐姐你的,我才不要你的钱!”说完,君涉转身就跑,生怕余萍还要跟他提钱,像是后面有人追一样的跑了。
君涉跑了很远,足足跑了两条街才停下,停下后向后面看了看,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
而这时余萍已经在楼上,搂着溶金,吃着糕点,一本一本的翻着麻袋里的书。
没什么太多有趣的,余萍随手翻着,有些失望。本以为被程然那样护着,还曾经惹怒了先皇会是什么不容于世的禁书呢,也不过如此吗。
是批判了挺多人,说了挺多厉国先祖皇帝的错处,但是也不至于要罢免程然吧。一个皇帝,要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帝。
余萍想了想,好像厉国先皇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余萍一心两用,一边走神想东想西,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她又拿起一本程然编纂的厉国史记第一册,只翻了一会,就凝住了目光。
余萍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了,怪不得,怪不得程然被罢免,要是她,斩了程然都有可能,她现在甚至想赞叹厉国先皇的好气度了。
余萍将溶金放在桌上,给它掰了一根香蕉,如获至宝般的将书藏好,这真是她到曲河县找到的最好的宝贝了。要不是程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秘密,厉国藏得很好啊,就连秦真那样的女人,居然都被瞒过去了,不然秦真当年不会不和自己说的。
这是一个杀手锏,一定要用在好地方,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效果。
现在的余萍不知道,这个她现在所心喜的杀手锏,觉得一定会给厉国重重一击的办法,最后,究竟是帮她完成愿望,还是给了她重重一击,让她痛苦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现在余萍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很是开心,吩咐安野,“安野,你一会就去找君涉,给他些钱,算是谢谢他送来的书。”她小心翼翼抚摸着书,“这是好东西啊,至少不能欠人人情。”
安野点头,领命而去。
余萍用手指绕着溶金的毛,溶金吃着香蕉,嫌弃的看了一眼余萍,觉得真丑,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手里的香蕉上了。余萍也不介意溶金的目光,她早就知道溶金很聪明了,做出这种表情来很正常。因为在这只猴子心中,除了晏子乾,其他人不是丑八怪,就是傻蛋,要不就是烦人精,反正没一个好的。
“这些话我也不能和别人说,就和你说说吧,反正你也说不出去。”余萍忽然捂住自己的头,自嘲的笑了,“我是疯了,才会想着要和一只猴子说心里话。”
余萍苦笑,站起来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懒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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