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见过很多不会烧菜的女人,却偏偏喜欢故意躲在厨房里,然后再将菜端出来,硬说:“菜烧得不好,请原谅。”
让别人以为菜就是她烧的,因为就连这种女人也知道会烧菜不但是做妻子的光荣,也是她丈夫的光荣。
楚留香总觉得这种人很可笑,总想问问她们:“你既然觉得不会烧菜很丢人,以前为何不学学呢?”
施少奶奶果然已娇笑着道:“鱼烧得只怕不好,香帅你莫要见笑。”
楚留香还未说话,薛衣人已淡淡道:“你根本连炒蛋都不会,这条鱼也不是你烧的……”他话未说完,施少奶奶已红着脸溜了进去。
花金弓哧哧笑道:“想不到亲家翁也会说话,想必是因为见了香帅心情才特别好,这倒应该谢谢我才是。”
薛衣人道:“不错,等施举人来了,我一定敬他一杯。”
花金弓怔了怔,勉强笑道:“香帅在这里坐,我到后面找亲家母聊天去。”
薛衣人等她走了,才叹口气,道:“她总算听懂了我的话,总算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倒真不容易。”
楚留香笑道:“的确不容易。”
薛衣人举杯道:“若不将女人赶走,男人怎能安心喝酒?
来喝一杯。”
楚留香一饮而尽,忽然长叹道:“若非薛左两家的世仇,你和左轻侯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薛衣人脸色变了变,道:“你本是左轻侯的朋友,如今也是我的朋友,我只望你明白一件事,薛左两家的仇恨,是谁也化解不开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薛衣人沉声道:“你可知道这一百年来,薛家已有多少人死在左家人的手上?”
楚留香道:“是否和左家人死在薛家人手上的差不多?”
薛衣人道:“正是如此,也正因如此,是以薛左两家的仇恨才愈结愈深,除非这两家人中有一家死尽死绝,否则这仇恨谁也休想化解得开。”
楚留香只听得心里发冷,正不知该说什么。
突听一人大叫道:“好呀,你们有好酒好菜,也不叫我来吃。”
一个人横冲直撞地走了进来,却正是那“白痴”薛宝宝,他今天穿的一套红衣服上竟绣着只绿乌龟。
楚留香发现他好像已全不认得自己了,一坐下来就将整盘鱼搬到面前,用手提起来就吃。
薛衣人皱了皱眉,苦笑道:“这是舍弟笑人,他……他……”薛宝宝满嘴都是鱼,一面吐刺,一面笑道:“薛衣人是大剑客,薛笑人却是大吃客。
薛笑人虽然从小打不过薛衣人,但吃起来薛衣人却要落荒而逃。”
薛衣人怒道:“谁叫你来的?”
薛宝宝笑嘻嘻道:“这也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来?
你可以骂我,骂我没出息,总不能说我不是薛老爹的儿子吧。”
薛衣人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香帅莫见笑,他本来不是这样子的,直到七八年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忽然……忽然变了。”
楚留香心里暗暗叹息。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一代名侠,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楚留香的本意确实是为了要探查那刺客集团的神秘首领而来的,但现在他主要的目的却改变了。
左轻侯是他的好朋友,他一定要为左轻侯解决这问题,何况,“借尸还魂”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他自己也想将这件事弄明白,到“薛家庄”来之前,他本有许多话要对薛衣人说。
可是现在他忽又改变了主意,他忽然发现这件事其中还有许多值得研究之处,所以他决定暂时什么话都不说。
薛衣人并没有坚持挽留他,只和他定下了后会之期,然后亲自送他到门口,目送着他远去。
薛宝宝却躲在门后哧哧地笑。
楚留香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
他一直认为走路的时候头脑往往会变得很清楚,因为走路可以使血液下降,血液下降了,头脑自然就会冷静,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冷静的头脑。
但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究竟想什么呢?
秋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轻柔温暖得就像是情人的手,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秋天,正是适于走路的时候。
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楚留香就发现后面有个人不即不离地盯着他。
这人骑着头黑油油的驴子,头上戴着顶又宽又大的帽子,而且一直低垂着头,似乎生怕别人瞧见他的面目。
楚留香根本就没有回头瞧他一眼,像是不知道后面有人,这人的胆子就愈来愈大了,走得愈来愈近。
楚留香暗暗觉得好笑,这人想必是个初出江湖的新手,否则他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盯楚留香的梢?
将近正午的时候,楚留香就到了秀野桥。
桥上有个青衣妇人正闪闪缩缩地向西头眺望,她头上包着青布帕,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显然也生怕被人瞧见面目。
但楚留香还是一眼就瞧出她是谁了。
那骑着黑驴子的人看见楚留香走上桥,就躲在一棵树后,却露出了半边脸一只眼睛,将帽子随手摘了下来。
他好像以为只有自己有眼睛,别人都是瞎子。
楚留香却好像真的忽然变成瞎子了。
桥上的青衣妇人自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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