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洪方丈将萧煜缓缓放平,收起已经全部乌黑的银针,转头对皇上道:“贫僧可否看一下那苗疆八王撒出的药粉?”
早有小內侍将药粉小心收拾干净用纸包包了,闻言,当即恭敬双手捧上。
太洪方丈接过纸包,飞快展开,用手指挑起一点放置鼻尖轻轻一嗅,不由脸色大变,“毒藤罗!”
松了揽着顾玉青的手,一步上前,“可是天山雪域绝壁山腰处的那种毒藤罗?”
来的路上,太洪方丈已经从顾臻口中听闻一些对顾泽慕的描述,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见多识广,“你见过?”
顾泽慕一脸阴郁,“我吃过。”
顾臻和顾玉青登时神色大动。
天山雪域绝壁山腰处的东西,他如何吃过,更何况,此物名唤毒藤罗,可见有毒……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吃过这样的东西。
这十年的漂泊生活,他到底是如何过得。
自从沧澜相认,到现在,顾臻和顾泽慕在一起,谈论更多地,是顾泽慕缠着顾臻讲赤南侯府的一切。
讲他的母亲,讲他的姐姐,讲器北姑苏世家,讲他那暗暗存活下来的表哥。
可却甚少提及自己这十年的辛酸艰难,每每顾臻问起,他都不过含糊其辞,闪烁而过。
此刻听他突的提起这个,顾臻心头怎能不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顾臻望着儿子的眼底,却是晶莹浮动。
顾泽慕背对着顾臻和顾玉青,不知他们神色如何,只一心都在太洪方丈手中那药粉上。
“方才我就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毒藤罗。毒藤罗有诱发作用,能促使原本中毒之人毒性大发,对未中毒的人,却并无伤害,可他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太洪方丈接过顾泽慕的话,点头道:“没错,他能诱发毒性,也能使人体内的毒素发生瞬息万化的改变,且不断改变,使得解毒之人根本无从调配解药,因为中毒之人体内之毒,每一瞬间,都和上一瞬间,不同。”
顾玉青闻言,心头狠狠一颤,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软绵绵晕倒过去。
顾臻忙一把扶了女儿,“就连你也无法?”朝太洪方丈咬牙道,双目不由泛红。
顾玉青一头晕倒,皇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洪方丈的话一出,皇上登时如觉惊雷贯耳,只觉头晕眼花,耳鸣心跳,竟是惶惶间连心神都领不住,原本凛凛威严,却是一瞬间苍老下去,眨眼功夫,竟像是老了足足十岁。
顾臻的问话说出,皇上有气无力朝太洪方丈看过去,眼底,再无君主之威,只余满目沧桑。
他的儿子们,怎么一个个就都不得善终。
优秀又卓越的皇长子,被他亲手下了斩杀令,铁血手腕的二皇子,被他废为庶人,斩杀于菜市口,阴翳多谋的三皇子,被他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好容易这个四皇子不学无术,像是个长命的,却是……
其他皇子……九皇子年纪到还算可以,可惜被他废了国姓,送给姑苏世家做继子去了。
余下的皇子,最大的七岁……
这是天要亡他要他无后继之人吗?
悲从中来,皇上竟是哇的一口,喷出血来。
惊得满地御医登时慌了神。
治不了萧煜的毒,总不能也治不好皇上的急怒攻心把。
那一向给皇上把脉的御医当即提脚上前,因皇上是坐在床榻上,那御医值得屈膝跪下。
这厢御医给皇上请脉,那厢,皇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太洪方丈,等他作答。
太洪方丈看过顾泽慕一眼,“你觉得如何?”全然一副商切之态。
顾泽慕也不多思,只道:“也并非绝对无法,如果方才方丈给四殿下服下之药是针对他先前体内之毒,那他还有一日夜的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寻到毒藤罗的相克之物,给他服下,他便无碍,若不能……”
说话间,顾玉青羽睫轻颤,幽幽转醒,缓出一口气便离了顾臻,守到萧煜床榻前,死死抓着萧煜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处,满眼满面的泪,汩汩不断。
天机说过,萧煜会经历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顾玉青心头千回百转间,顾泽慕语气一顿,继续又道,却是转头对向那匹狼,“你瞧他的样子,和我当初的样子,一样吗?”
顾泽慕语落,顾臻神情骤然大变,只是男人情绪多隐忍,拳头握死,却也只是满目灼伤望着顾泽慕。
顾玉青却是顿时眼底泪光一颤,愕愕转头,朝顾泽慕看过去。
揪心之下,心头竟是按耐不住屡屡欣喜腾腾升起。
年幼的他,这些年,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转念又想,过了年弟弟才不过十一,当年身中剧毒,垂死挣扎,身边有无亲人相伴,还不知要如何煎熬痛苦。
年幼的他,这些年,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一想到这些,那如火苗一般跃起的欣喜,又被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揪心笼罩。
顾玉青只觉胸口憋得透不上气,一颗心,因为弟弟,也因为萧煜,疼的直痉挛。
顾泽慕言落,那匹叫做顾大的狼便迈着蹄子朝萧煜床榻靠拢过去,幽绿的狼眼在萧煜面上死死凝了一瞬,转头看向顾泽慕,点头。
此刻,见识过先前顾大和萧煜道歉的一幕,大家对这匹狼的通人性行为,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震惊。
更何况,愁云惨淡,笼罩着整个御书房,莫说这狼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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