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风寒。
灰蒙蒙的天空上,一些儿太阳的影子也看不到,阴云遮住了远山的峰顶,沉重的似乎要压下来一般,阵阵的冷风打着唿哨从山谷里掠过,携带着的萧瑟寒意,便阻不住的沿着衣领袖口往身体里渗。
冯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把两只手揣进袖筒,用略有些烦恼和无奈的眼神,打量着这片空旷山野中的简陋营地:
就地取材的紫红色片岩,垒砌出了几间占地甚广的低矮石屋,厚重而表面参差不齐的墙壁,缝隙间长满了苔癣,诠释着岁月沧桑的同时,也流露出了几分沉厚又坚固的意味,起初的建设者只为暂且容身,因此几个黑黢黢的窟窿便取代了门窗。从稍远处望过来的话,这些石屋仿佛一堆堆乱石,跟后面几丈远的赭红色山壁浑然一体,已经不知道在这片荒野里矗立了多少个年头。
此地风华与众不同。
山壁与裸露在外的岩石层层叠叠,色调虽然浓淡不一,但都是一种介乎于紫和红之间的颜色,因此“六里铺”的商家们,都把这里唤做“红谷滩”,眼下已近初冬,草木凋零,如果在那春秋盛夏时节,这方山水就成了红石绿树,黄草白花,颇有几分景致,所以另一个名字“五彩岭”,也能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红谷滩,是各处货栈跟山野村寨部落做交易的地点之一。
西疆多山,地域广阔,相传古时乃原始蛮荒之地。游历天下的先贤大能之士,用“四水绕岭,三山连岗”来形容其险峻,民间更是有“地无三尺平”之类的俚语流传,乡俗民谣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是西疆的地理地貌,却也由此可见一斑。
与荒原山野村寨做交易,约定俗成是每隔两个月开市五天,在这苍横山一带,俗称为“赶山口”,峰峦雄壮的山林里讨生活,这是猎户山民获取外埠物资的唯一方式。
“咳咳,咳”
车把式李大个子不断咳嗽着,低头弯腰从一旁的石屋里钻了出来,嘴里招呼着:“冯掌柜,火塘生起来了,山里面潮气大,等烟散一散,您屋里歇着吧。”说完下意识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犹豫了下,又试探的问道:
“要不,一会儿我去把人领过来,您先过过眼?”
偏头从应该是门的窟窿里望进去,石屋里面黑乎乎一片,稀薄的灰白色烟雾翻腾缭绕,直接能跟“祥福楼”的熏肉房联系到一起。
屋子的面积应该是不小,可李大个子站直了身子,那房顶似乎比他肩膀高不到哪儿去。
眼神从车把式身上风侵雨蚀,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皮袄上一掠而过,望了望远处近处正在忙碌着卸货打理牲口的行商们,一个个的蓬头垢面风尘仆仆,浓郁的马膻驼腥气息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想想要在这种环境里呆上好几天,冯三那眉毛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嘴上却还勉强的客气着:
“劳烦李大鞭了。怎么,那人的住处不远?当真是能帮得上忙?”
车把式四十岁开外,姓李名山,近八尺的身高在山民里并不算常见,因此得了个李大个子的诨名,面相看起来憨厚朴实,但脸上的笑容却能展露出几分精明的味道。
车船店脚牙,历来是善能察言观色之人才能做长久的活路。
闻言后,李大个子迅速调整表情,先沉重的叹了口气。“唉,地面上不太平,拖累的冯掌柜也跟着遭趟罪,您放心,这次说什么也帮您把货收齐喽。”
然后回身,指了指营地外稍远处,荒草如海浪般起伏不定的山坡。
“不算太远,从那坡上过去,还得六七里地吧,不怎么爬山,半个时辰我就能带他过来。人您放心,别看岁数不大,冯掌柜,山里人都是夹磨着长,那小子识兽性,辩草木,准保误不了您的事儿。”
冯三淡淡苦笑着,略微的振奋了下精神。
“但愿如此吧,马匪这么一闹,柜上也缺人,如果真能把那“乌棱果”给我收够,恒升货栈里多他一张嘴,倒也无妨。”
话里面的意思,李大个子听的很清楚。
“呵呵,冯掌柜,要是别的货,那得撞撞时气,能收多少不太好说,但是乌棱果他肯定能帮上你,那小子在这儿住了好几年,蛮子的土语都能扯上几句,除了他呀,还真找不到别人。”
“哦?还有这本事?”
冯三有了点兴趣,瞅了瞅烟气正在往外飘散的石屋,沉吟了下:
“要不这么着,不太远的话,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不瞒你说,别看整天价跟这些地方打交道,进山我还真是头一遭,左右也是无事,且随你转转舒展下筋骨。”
李大个子喜道:“那敢情好,您亲自上门,是那小子的福气,呵呵。”
说罢转身回屋拽出一个背篓上肩,手里提了一条杆棒,然后扯着嗓子吆喝不远处的同伴。
“柱子~,看着点牲口,赶紧扎好门,火塘烧旺些驱驱潮气,我出去一趟。”
同伴答应着,抱起一捆收集好的柴火开始往这边走......
这趟红谷滩,六里铺的三辆马车是最先到达营地的,十多个赶来交易的行商,正三五成群的散布在周围拾柴。荒山野岭地广人稀,没有客栈可以安身,大家得自带铺盖,宿处就是这几间石屋,里面极为简陋,除了石头与树干搭起的通铺之外,再无长物,前来收购山货的马客们,甭管彼此认不认识,都得在一块儿挤着睡。
这些建筑是早年间的马帮所修建,现在则成了行商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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