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道路上是半个人影也没有,一行人便显得尤为扎眼。
尤其是马车碾过石板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在夜色里显得愈发突兀。
茗颂被裹在被褥里,裹成了一团,只有小半张脸还露在外头,因高烧未退,两只耳尖红彤彤的,像只醉了酒的狐狸。
稍显风情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觉得实在热,忍不住将手挣出被褥。
方才那未做完的梦,忽然而至,一下将她又推入黑夜的小路上——
绑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小跑至村口,见李大夫正从里头出来,是要关铺子回家了。
宋宋喘着气扯了扯李大夫的衣角,面色慈祥的老人瞧见她,两道白眉弯起,笑问,“宋家丫头,这天儿都暗了,怎还在外头溜达啊?”
“我哥哥病了。”宋宋脆生生说,“李大夫,您能不能去给我哥哥瞧瞧病,他身子可烫了,像着火了一样。”
“那小子又贪凉了?”宋宋小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哥哥叫大夫,回回都是一个缘由。
只见宋宋咬着唇点点头,一张水嫩嫩的小脸蛋皱成包子,她也不想。
李大夫摇头叹气,正要点头应下时,忽见天边火光起,一簇簇黑烟往上升,像凝了一团乌云,笼在宋宋来时的方向。
大火将整个宋家的草屋掩埋,木梁塌下,堵住了门窗。
…
闻恕怀里的人一双美目紧闭,好似被梦里那团大火烧着了似的,额前汗珠密集,呼吸沉重,一只手拼命往闻恕怀里探,无意间碰到他腰间冰凉的玉石,竟就拽着不松手了。
男人眉间一紧,伸手将被褥往下扯,露出她红扑扑的整张脸。
只见小姑娘唇瓣微微蠕动,一张一合的。
闻恕低头,就听她一声声喊“哥哥”,连着喊了好几声,直至眼尾湿-漉-漉的滑过一道泪痕,方才没了声响。
他两指捏住姑娘的下巴,轻轻将她整张脸掰正,目光凌厉的落在她泪湿的眼睫。
她如今有哪个哥哥能让她在梦里哭着喊?
付毓扬还是付毓平?
—
午时一刻,日头正晒。
闻恕下了朝直摆驾永福宫,都不用吩咐,抬轿的太监便直觉往那条路去。
自打付家那位五姑娘,准皇后进了永福宫的降雪轩,连着烧了两日也不见醒的,皇上便日日都至永福宫。
给五姑娘瞧病的太医都换了一波又一波,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降雪轩里供了位主子。
沈太后刚拾起竹筷,就见许姑姑从殿外来,她不由一叹,“皇上又来了?”
许姑姑笑笑,“说来陪娘娘用膳。”
一声冷哼,沈太后兀自夹了菜进碗里,“鬼扯。”
来人挑了挑眉,没听见似的,神色自然的踱步过来,“母后。”
许姑姑给他添了碗,有意替这母子俩缓和气氛,“太后娘娘今日已宣过太医,还拨了好些人在降雪轩伺候呢。”
沈太后又是轻嗤一声。
闻恕忍着笑,默不作声弯了弯嘴角,“儿臣谢过母后,膳房换了御厨,不知可还合母后胃口?”
啪嗒一声,沈太后叫他气的吃不下饭,将竹筷拍在了筷著上。
“你明知道还未过立后大典,深更半夜亲临付家,明目张胆将人带回来,皇帝就不能再忍忍?”
闻恕嘴角一抿,眼尾轻提看了沈太后一眼。
那一眼仿佛就在说:忍不了。
沈太后冷着脸,说到底也不是真的因这事生气,她就是看着闻恕这一石子丢下去砸不出个水花的性子,若是这事能提前与她商量商量也好,难不成还怕她拦着?
沈太后心里实在憋的慌。
十六岁生辰之前分明是个温文儒雅的人,沈太后一想就胸口疼,只能宽慰自己他是病了一夜,把脑子给烧坏了。
正此时,大宫女秀青挑开帘子,伏身上前,“娘娘,五姑娘醒了。”
闻恕一顿,抬头对上沈太后的眸子,就见沈太后撇开眼,搭着许姑姑的手背起身,“皇上用完膳回景阳宫去吧,茗颂丫头既是在永福宫,哀家自会照顾。”
说罢,沈太后便抬脚往降雪轩去。
直至见她背影消失在殿内,闻恕在缓缓移开目光,嘴角轻提,倒是未有不悦。
他侧目朝元禄道:“付家如何了?”
元禄上前一步,“付大人一早便递了消息来,说三日后宜做法,问五姑娘届时可要回府?”
她自然是要的,闻恕沉吟片刻,“你亲自去,以朕的名义请法师至付家府上。”
元禄一顿,忙点头应是。
五姑娘还未过门,若是皇上插手,这面子就大了,但同时亦是亲自打了付家的脸。
“奴才还有一事要禀,”元禄声音低下来,“也是这两日才发现的,付家那位姨娘…与人私通了。”
后头五个字,元禄说的格外格外轻,像是怕脏了闻恕的耳似的。
男人闻言,似是颇有兴趣的抬起眉梢,蓦地嗤声一笑:“什么人?”
“盛喜楼的二当家,听说付老太太喜好盛喜楼的糯米糍,付夫人孝敬老太太,隔三差五差人送来,这一来二去,不知怎与云姨娘攀上了。”
这云姨娘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风韵犹存,那银铃般的嗓音和诱人的身段,都还不减当年。
可付严栢虽正值壮年,却不解风情,那云姨娘看着就是个不省事儿的,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倒也不稀奇。
元禄又问,“这事儿,可要奴才去推一把?”
他心里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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