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半落,云层团绕。
洒向大地的光辉不敌冬日的清冷,半点暖意都没有。
付茗颂走的不算快,甚至于极慢,可每走一步,仿佛背着千斤重似的。
乍一看,她与往日并无异常,可若仔细瞧,便能察觉眼尾那处泛着淡淡的粉色,因极力隐忍,眼尾至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有暴起的趋势。
遮月紧扣着手,一路担忧的看着她,可却半个字也不敢说。
直至昭阳宫,素心道:“娘娘,太后差人送了药膳,嘱咐娘娘趁热喝。”
遮月闭了闭眼,拼命在后头给她摇头,素心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不知其意。
付茗颂脚步一滞,回头看了一眼,声音轻慢道:“先放着。”
随即进了寝殿,遮月跟到殿外,不敢进屋。
付茗颂背着殿门站立许久,似是确定无人上前,眼眶才敢一寸寸泛红,眼泪像珠子似的,一颗一颗滚到地上。
没忍住一声呜咽,她忙用手捂住唇,往桌柜的方向去。
左上角摆放着个鎏金吊炉,现在并未燃香,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
她伸手揭开炉鼎,里头还剩半块未点完的香,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再熟悉不过……
内务府送来的香粉香块实在太多,可回回只点两种香。
一种是檀香,她喜欢。
另一种,素心道是紫叶香,称内务府特制,只因皇上喜欢。
因而回回,但凡闻恕来,点的必是紫叶香。
原来,是避子用的美人香啊。
姑娘眨了眨眼,任由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她一边服用着助孕的药膳,一边闻着避子的香,何其可笑?
“啪”的一声,她失手碰掉吊炉,吊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里头的烟灰落了一地。
遮月趴在门外听着,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掉,哽咽着回头道:“娘娘屋里的香,是你点的,你可知道?”
素心当即怔住,脸色一白。
—
闻恕几乎是后脚便到的,来时,遮月与素心二人正杵在门外,你望我,我望你,一个红着眼,一个白着脸。
“咳——”
元禄轻咳一声,她二人立即看过来。
素心向前走了一部,面色担忧道:“皇上,娘娘她——”
“朕知道。”闻恕话里,依旧听不出情绪。
他推门进去,抬眼在四下扫了一圈,空荡荡的,仅有地上落下的吊炉能证明这屋里头有人。
闻恕走到桌柜边,垂眸望着歪倒的吊炉,心跳乱了一拍。
他眉头轻轻蹙起,寝殿不大,若是有个人,一眼便能找到。
是以,他径直走向耳房。
果不其然,锁住了。
他握住拳,在那门上轻敲了两下,这辈子为帝为王,他还是第一次抬手叩门。
“把门打开。”
静默片刻,没有半点声响。
付茗颂坐在干净的木桶边沿,抬头看着那扇门,担心它随时会叫人强行打开。
她手心攥着小半块美人香,香块边角硌的慌,可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盯着门瞧。
外头的人,只叩了两下门,说了一句话,便再没有动静了。
不知为何,她心下反而更难受。
你瞧,人果然不能贪心。
一个从五品小官之女,凭着一则没由头的卦象和一张脸,稳稳当当坐在这昭阳宫,你还想要什么?
付茗颂心下责骂道。
可终究,人心都是肉长的,该疼还是疼。
她撑着木桶边沿,缓缓下滑,坐在干爽的木桶里,屈膝,埋头于手臂中。
赴京那阵子,老太太与付严栢忽然对她好起来,她心中窃喜,以为祖母和父亲眼中,总算能瞧见她。
后来,付严栢在甲板上亲手给她添了菜,她惊的一时凝滞,待再想起,难免心下雀跃。
再后来……
姑娘轻轻弯了弯唇,一次次希冀与一次次失落中,她竟还未曾长教训。
倏地,“哐”一声——
付茗颂猛地抬头,便见原封的死死的木窗被推开,男人伸手从窗外绕到门栓,轻而易举便破了门。
他薄唇微张,小喘了两口气,只见木桶里的人,瞪着一双潮湿的美目,眨一下眼,便掉下一颗金豆子。
闻恕走近,弯下腰,只见她肉眼可见的绷起身子。
他抿唇,缓缓道:“美人香,确实是避子的。”
眼前的人已然屏住呼吸。
闻恕伸手覆在她的后脑上,“但并非不愿要子嗣,是你的身子尚在调理中,若是怀上,于你不好。”
付茗颂下颔紧绷,话是听进去了,可却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他指腹滑过她眼下,又道:“怎么会不要你的孩子,你是皇后,若是不要你的,还有谁的?”
这话像是打开了水阀,一声低弱的哽咽,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当着他的面溃堤成河。
“皇上不想要。”她带着破碎的哭声,断断续续道:“我只是同她,同她长的像而已,我又不是她……”
闻恕顿了一下,覆在她后脑勺的手都僵住。
“你说什么?”
“我不是她,只恰好生了张相似的脸,有幸得皇上疼爱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她哽咽着道。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能得恩宠,却不配得子嗣。
不怪她会如此想,有些东西未搬到明面上,悄无声息藏在心底时,连藏着心事的主人都不知自己能有多介怀。
就如她后来再也未提及过那画中人,就如,她佯装忘了他夜里吻她时,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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