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正仔细听着沈薛二人议论朝事的宋长诀,下意识回身看了眼,他们一行三人已是走得最慢的了,身后空无一人。
就在宋长诀收回目光之际,却蓦然瞧见遥望台站着个人影,发髻上那只金凤步摇,格外惹眼。
他脚步一滞,愈走愈慢。
忽然,他停下步子,道:“突然想起,工部还有一事未同皇上禀明,二位先走罢。”
沈其衡、薛显清二人早见怪不怪,挥手便走。
这宫道空旷,仅遥望台下有侍卫把守,可他们却看不见楼上的人。
宋长诀绕道,从另一侧而上,信步走向那银裙女子。
他在她面前站定,如往常一般,秉手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闻言,付茗颂眼眸一酸,方才还能克制住的情绪如海浪翻涌,一下溢出心尖,她哽咽一声,两行泪从下巴滑落。
宋长诀一惊,蹙眉问:“娘娘?”
他双拳紧握,他向来就看不得她哭,是皇帝欺负她了?
付茗颂咬住唇,一双水洗过的眼睛望着宋长诀,道:“宋大人,可否伸出右手?”
宋长诀照她的做,手心向上,朝她递过去。
现下的付茗颂全然顾不得什么男女大方,她急切地拉住宋长诀的手翻过来,果然瞧见他手背的虎口处,有一枚月牙形胎记。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溃堤,又怕叫楼下的侍卫听见声响,只好捂住唇,哽咽道:“这还是,还是给宋宋摘的月亮吗?”
此话落,宋长诀浑身僵住,凝息望她。
这是宋宋七岁那年,他用来哄她的话。
思此,宋长诀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总算敢伸手摸摸她的青丝,“我还以为,你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何时想起的?”
“落水之后,之后便想起了。”她哭道。
倏地,台阶下传来一道声音,“娘娘?娘娘,皇上下朝了,您该用回宫用午膳了。”
宋长诀不敢再耽搁,毕竟如今她贵为皇后,而他乃外臣,若是叫人瞧见,指不定生出什么是非来。
他只握住姑娘的肩,语速极快道:“他知道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付茗颂擦了眼泪,咬唇摇头。
这副模样,与她幼时做错事时一模一样。
见状,宋长诀眉头蹙起,“你不打算告诉他?”
闻恕那个人何其聪明,若是被迫叫他拆穿,一定不会是好事。
“眼下,还不是说的时候。”
她面色复杂,犹豫、为难、害怕这三个字,全写在脸上。
台阶下传来脚步声,宋长诀斜眸睨了一眼,转而问:“你告诉哥哥,你想走吗?”
然而,这回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犹豫,仰起一张泪脸朝他摇头。
宋长诀抿唇,那他明白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你我找个好时机再说话,宋宋,你要早些告诉他。”
男人最清楚男人,既然闻恕能将前世对不住他的姑娘立为皇后,且迄今为止待她极好,那便说明,爱意是大过恨意的。
说罢,宋长诀的身影从拐角一闪而过,遮月来时,这遥望台只付茗颂一人,红着眼眶呆呆地望向一边。
她惊呼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风大,迷眼。”
遮月将她扶下楼,啰嗦道:“虽已过冬,但春日还是冷的,娘娘身子未好全,何必跑来这大老远之地吹冷风呢。”
遮月又说了好些,付茗颂一个字没听进去。
她还有好多事没问,这一个深宫,一个朝前,何时才算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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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是半月过去。
天依旧寒,却到底不似深冬,付茗颂的衣裳也减了一件。
她记得宋长诀的忠告,且她也明白,这么瞒着,拖得越久越不利。
本就是个无信誉之人,这骗他瞒他的事儿,又添了一桩……
可好几回,那话都已至嘴边了,闻恕只要看她一眼,她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瞧,他现下待她多好。
有时她甚至想着,就假装永远记不得好了,承着他如今的好,过足这辈子,也无甚可挑。
“嘶……”付茗颂低头,食指叫针扎了下,渗出两滴血来。
遮月大惊小怪地用帕子包住,又从抽屉里拿出药,道:“开春便是新的一年,见血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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