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四号放假。
只上午一节班会。
老林在台上说了许多,从昨天,到今天,到明日,他把准考证自己一张一张地发下来,他不会煽情,少年人也意识不到这原来是这条同行路的终点,只听着林飞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考试注意事项都重复了好几遍。
江淮低着头,拿中性笔偷偷地在木头课桌上刻进一个“t”。
但他转头瞥见薄渐一直在看他,就佯装无事地把“t”上的中性笔墨水拿手指头擦掉了,手臂一盖,挡住了他毁坏学校公共财物的物证痕迹。
放学了。
走廊上嘈杂起来,有家长来。
今天没课,不少同学昨天就把课本跟复习资料都捎回家了。
江总昨天来过一趟,跟江淮把大部分书都搬回了家。
江淮课桌上还剩几只笔,零零散散地躺着。他抓了一把,把中性笔、涂卡笔、钢笔都拢到,抬眼问:“你走吗?”
“暂时不走。”薄渐轻笑道:“学生会还有事要交接,要等等。”
江淮停了会儿:“那我去天台等你?”
“好。”薄渐应。
天热。
早都六月。
江淮换了学校的短袖衬衫,敞着怀,里头套了件黑t恤。天台热,晒,还有风,衬衫后襟被风鼓得老高,江淮摸摸裤兜的棒棒糖,感觉糖都要化了。
他拆了糖纸,叼着糖棒,靠到天台栏杆边。
穷目所极,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白色教学楼,红塑胶跑道,秀气、浓青的银杏树。每处颜色,他看了三年。
江淮没带相机,顺手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他身后哗啦啦地响,是被风掀起,揿到栏杆上的废卷子废公告纸。
他觉得躁,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江淮。”
江淮回头。
薄渐在后头,他被日光刺得微微眯住眼,看着江淮笑:“不热么?”
“还行。”江淮咬着棒棒糖看他:“你事情忙完了?”
“还没,被鸽了,”薄渐轻飘飘道,“所以先上来找你。”
江淮狐疑地看薄渐,心想薄渐这逼鸽别人的可能性更大。
薄渐上来时手里拿着个文件板,别着两支笔。
江淮等他过来,往薄渐手里觑:“你拿着的是什么,学生会的文件吗?”
“不是。”薄渐轻递过来。
江淮看见了。
夹着一张纸,纸上画的是他。
和薄渐给他画的相册用的是同一种勾线笔,线条流畅,也没有杂余……可是比起相册上的那些画,多了颜色。
相册上的画都是黑白的,唯独这张,草是绿的,天是蓝的,他手里还拎着本红色的作文素材书,也上了色。
没有具体的背景,江淮也分辨不出这是画的哪,大概是学礼楼楼前。
没有别人,只有他。
画最上面用钢笔写着几个漂亮的字:
“高三二班,江淮。”
上面的江淮在笑。
“送你的毕业照片。”薄渐侧头望着江淮:“你从前的照片都不笑,所以我在给你画相册的时候就在想……等你什么时候会笑了,我再给你上色。”
江淮一时静然,文件板边上的手指头捏得很紧。
但还没等江淮开口说什么,薄渐勾了勾他手:“不用太感谢,如果你想报答我,今年九月t大见。”
江淮:“……”
江淮:“如果我考不上呢?”
薄渐稍一思索:“考不上也没关系。你再复读两年,等你考上,正好入学叫我学长。”
江淮:“……滚。”
薄渐笑起来,江淮看着他笑,却也忍不住笑。
他弯腰,从地上随手拾了张纸,把板子递回给薄渐,草草地叠了只纸飞机,从高高的天台栏杆上顺着风掷出去。
风卷着小小的纸飞机往更远去了。
“毕业了,薄渐。”江淮说。
纸飞机随风去。
随风自由去,往更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有番外。
完结抽奖@jjpaz
写这篇文还是蛮不容易的,因为很卡,现实又各种事。
我就属于容易脑子一热就开文,常常不知道我想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就随便开文。
但还好到文后头,总算找到了一点想写的。
敬少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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