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公子,还请留步。”寒山寺的住持双手合十,温润又不容拒绝地说道。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白衣男子轻笑了下,告了声罪,没头没尾地道:“应该的。”
寺门下的男子愣了一下,看看白衣男子,又看看主持,道:“老师,夜风凉了,您先进寺里歇着,让弟子为令狐公子介绍一下寺外的景色吧。”
长须的中年人皱着眉头,看了看主持,见他低头垂目,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父亲,小痴也在这里陪着令狐公子吧。”林婉玉连忙说道。
中年人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想要说什么,旁边的姆妈拉了拉,随即意识到场合,只能点了点头,眼睛余光瞄到露出一角的纸包,下意识道,“也好,小痴,你怀里是什么?”
“这个。。这个,糖,那个,上回伯伯送小痴的,闽南那边特产的蔗糖,小痴想用来。。用来供神。”
“供神?那就进去吧。”中年人的眉头依旧锁着,沉稳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那个,刚刚想到,吃一半的东西供神,有点对神不敬。。还是算了。。”
父亲的目光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落在林婉玉的身上,其中的探究,夹杂了些猜想的隐怒,温和地说道:“这样的话,那就快点吃了吧。用不着留着,喜欢的话,下回父亲替你找你伯伯讨要。”
林婉玉僵住,捻着纸包手指微微颤抖,脸上却绽开典雅的笑容,“好的,父亲大人~”仰头,连同内层的宣纸一同送入口中,油腻的味道一点点渗出,混着宣纸的怪味,胃里的东西翻腾地涌上喉咙,可是脸上却要装出甜蜜的样子。
中年人的胡须抖了抖,旁边姆妈突然捂住了头,“哎呀”了一声,道,“官人,我头被山风吹的有些痛。”
“娘子,怎么了?”中年人赶忙扶住了姆妈,顾不上刚刚的小事,把她搀扶进寺门。
旁边的小厮们也纷纷跟上,主持稽了个首,留下几个小年轻,还有看门的迎客僧。面面相觑后,穷小子大方地笑了,行了一个书生礼,朗声道:“令狐公子气宇轩昂,一见就是人中龙凤,先生心急夫人,相信令狐公子能谅解吧?”
“当然。”
“那就好,寒山寺夜景不错,在下带令狐公子逛逛。”
“也好。”
两个男人在前面走,两个女人跟在后面,远远的还有护院家丁,篝火在扭动,影子在狂舞,嘴里的油腻熏得林婉玉想吐,但是想想他半个月没碰荤腥,却又不知怎么的,就是狠不下心吐出来,想着忍忍就好,只是忍忍完该怎么办,却没半点头绪。
寺院不远处是一颗老榕树,盘龙般的根须上挂满了锦带,多少痴男怨女以为把山盟海誓写到带子上,挂到神树上,就能真的在一起,却不知道,最易变的是人心。就像前面的他,走了这么多步了,说了这么多话了,就是不肯回首。心里有些怨气,又有些委屈,自己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回头呢?
“哎呀~”旁边的小茜突然叫了一声,身子一歪,扑到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令狐,委屈道:“小茜好像被什么咬到了,莫不是蛇吧?小茜好怕啊,令狐公子,你能送送小茜吗?”
令狐脸色一僵,想要说什么,却又突然明白了,看看突然沉默穷小子,再看看冷脸的林婉玉,有些苦涩地笑了,没说什么,搀扶起小茜,告罪离去了。
“好啊!”山顶山传来一声喧哗,是元宵请神的仪式,做法事的道长宣读吉言,众人齐声高呼“好啊!”,然后占卜,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算算时候,吉时应该快到了。
他看了眼山顶,再看着林婉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怎么还不吐了?”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猪油,又像是在说自己。
“你。。管。。”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好歹把自己的气势说出来了,“本女侠,喜欢。。”
口气很恶劣,但他却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挂着只有两人时才会有的坏笑,道,“嘿嘿,管不了,管不了。话说,我刚刚想出一句诗,觉得挺适合你的。”
说着,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过来,一边笑着走着,一边低声轻语着:“且吟、且歌、且笑奴,痴花、痴月、又痴情。。”
最后一声落下时,两人已经面对面站着了,他眼里的深情像是漩涡,魁梧的身影像是高山,就这么跋山涉水,带着一个世界冲来,而勇敢的女侠虽然有点害怕,却没退一步。
“真丑,连打油诗都算不上。。”
“我知道,因为它不是为韵脚,不是为诗意,它只为你。”
再进了一步,两人几乎都要碰上了,他的气息带着低语,“只是为你。”
说着,凑上前,取回他的猪油。
“好啊!”更大的喧哗声,似乎占卜终于出了好结果了,锣鼓齐鸣,鞭炮震天,焰火此刻也来凑热闹,一朵朵绚烂地挂满了天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哒~”勺子拔空,和碗底碰撞了声,嘴里的油腻和米香渐渐褪去,烟火,榕树,昔人,都一一消散,露出柜台,上面的空碗,还有微笑的店主。
饭已经吃光了。
林婉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虚无,再看着空碗,嘴巴张合,却发不出声音,半响,“呼”地站起身来,碰倒了椅子,倒退了几步,神情似喜似悲,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哎。。”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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